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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外侮与抗争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15日08:37 沈阳今报

  今报记者常青盛

  编者按

  沈阳,中华民族一场空前浩劫的发轫之地。从“9·18”到“8·15”,经历了漫长的14年沦陷历史和命运。

  那段记忆历久弥新。外侮硝烟、民族血泪织就了那段时空的硬度,在伪满军事法西斯统治下,以中国人的身份在国土上呼吸的权利丧失了14年……

  整个中华民族都在喘息,一寸山河一寸血。

  60年后,硝烟已散,血泪未干。日本帝国主义伪满傀儡政权对东北大肆掠夺人力、物力资源,强化推行奴化教育政策,疯狂镇压东北人民的反抗斗争。

  史书上的记载终究显得冰冷而粗暴,里面的那些活生生的故事同样是这个城市精神世界的组成部分。如今依然能在这个城市里找到那段历史的细节,健在的见证人无疑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证据。

  “北大营,让王铁汉哭过两次!”李明德曾是著名抗日将领王铁汉的司机,8月13日下午1点多钟,他在家中接受了今报采访。

  1948年10月,王铁汉同东北抗日将领马占山参观了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地———北大营。当年只有22岁的李明德现今已经是79岁的老人,他当时用汽车载着的,是两位东北抗战史上的重要人物。

  “响当当的爱国军人不可能是个爱哭的人,”李明德说,“可一提到被鬼子占领后沈阳城内老百姓的悲惨生活,王铁汉和马占山都哭了……”

  李明德告诉记者,他当时也哭了,因为他的父亲也曾遭受过日军的酷刑,抗联的“李铁嘴”李可法就是他的父亲,日伪特务当着李明德和母亲的面,对李可法上了“夹棍”、“灌辣椒水”、“夹手指”,威逼李可法说出抗联的情报未果……

  李明德当时哭的是家事,而两位将军哭的却是国事。“我所看见的,王铁汉哭北大营不止一次,”李明德说,“1948年4月,他参观北大营时也哭过……”制造借口重炮炸响北大营

  74年过去了,在举国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日子里,循着当事人痛陈家事和国事的哭声,最先受难于那次外族侵略的城市沈阳的屈辱记忆,又遥向那烽火的天边……

  1931年9月18日夜里,天上的弯月沉沉欲坠。

  10点20分刚过,柳条湖铁路附近。日本铁道独立守备队河本末守带领士兵以巡查为名,在位于北大营南面约800米处的铁轨上装上骑兵用小型炸弹,点燃了引线……

  轰的一声,铁轨枕木四处飞溅。

  几具穿中国士兵服装的尸体被日军摆放在爆炸现场,没有血迹,制造了“中国人炸铁路”的假象。之后,从沈阳南站向北大营和飞机场发射的24厘米重炮炮弹炸响,预先埋伏在爆炸点以北约4公里的日本独立守备队步兵队长川岛带领士兵,立即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发动袭击。

  按计划,日本关东军随即命令驻抚顺、铁岭铁道守备队和驻辽阳第二师团迅速向沈阳集结,同时请求驻朝鲜日军越境增援。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铁汉冲冠飞马回营第一枪

  当时,驻北大营的独立步兵第七旅是东北军精锐部队之一,有官兵7000多人。日军进攻北大营时,参谋长赵镇藩几次用电话请示在城边防军参谋长荣臻和旅长王以哲,得到的命令却是“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事发当晚11时半左右,部分日军冲进营区,扫射、刺杀。第621团各营官兵按照荣臻的命令未带武器,来不及抵抗,奔走逃命中,许多人被刺死。

  “日本人在家门口欺负人,不抵抗也得抵抗,给我打!”时任第620团团长的王铁汉从沈阳城内小北门的家中飞马回营,拍了桌子,下达还击的命令。620团第三营在值周官九连上尉连长姜明文,事先就将武器弹药带回营房,日军冲入营区,他们立即在营房附近用麻包垒成临时掩体,向敌人还击。

  荣臻在传达不抵抗命令的同时,指示部队必要时可组织撤退。第619团先后向东撤走。至19日凌晨4时,620团也从东、北两侧围墙分两路撤退。

  19日6时30分左右,日军占领北大营。事后调查,日军进攻北大营,东北军官兵伤亡近300人,而日军仅死亡25人。

  王铁汉敢违抗命令拔枪打日本,中国抗战第一枪“王铁棍”的名号响彻中国抗战史。14年后抗战结束时,他已是中将。城门失守日寇践踏沈阳城

  9月19日上午,日军开始进攻沈阳城。

  日军第29联队兵分三路,第一、二路分别进攻商埠地南市场、北市场,第三路攻入大西门、小西边门。

  包围警察署、宪兵总司令部、电话局和无线电台,随后,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省政府等重要机关及东北三省官银号、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也遭到日军包围。

  接着,日军又攻占大北关、小北关和大南关、小南关,占领沈阳兵工厂及东塔机场。

  “中国的抗日历史,应该是14年而不是8年!”2005年8月12日下午,“九一八战争研究会”名誉会长张一波表达了他的观点和态度。

  日军用坦克攻开了沈阳城门。驻城内的警察、公安队奉省警务处长黄显声和沈阳市公安局长熊飞对日军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三经路警察署、商埠地三分局、南市场等处的战斗尤为激烈,20万支枪,4万发子弹对抗日军装甲车、坦克的进攻,公安警察抵挡不住,伤亡严重,被迫撤退。

  在日军大举进攻下,沈阳很快被日本侵略者占领。日军掠夺了大量军用物资,飞机262架、各种炮3091门、坦克26辆、各种枪支12万余支。占领沈阳后,日军开始在重要街巷路口设岗,任意屠杀百姓,宪兵则闯入民宅搜查武器和反抗分子。

  孙世箴见证了日军进入沈阳城的情形。“我当时9岁,家住大南门外东大什字街,”他说,“20日那天,奶奶一大早送我去上学,一家商铺的老板把我们拉到店铺里说:‘看看,城墙头挂的什么旗!’我一看,是一块白布上面一个太阳,店铺老板说,别去上学了。沈阳,已经不是中国人的沈阳了……”

  “日军在各个城门盘查过往的百姓,稍有怀疑,就动刀杀人啊!”孙世箴说他亲眼看到,一对新婚夫妇遭到日本兵盘查,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被扒光了衣服,男人上前作揖求饶,被日本兵用战刀劈掉头颅,女人上前哭喊,也被日军刺杀。

  第二天,孙世箴去上学路过大南门的时候,城头上,那对夫妇的头颅挂在上面的木笼子里。

  他还见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被鬼子用刺刀挑了起来,几个日本兵在一旁放声狂笑……

  沈阳城有8门8关,从1931年鬼子进城到1940年近10年时间,几乎每一天,城头上都挂着无辜百姓和爱国志士的头颅。说到这里,孙世箴老人哽咽了。

  9月22日,关东军和驻朝日军侵占中国东北的军事行动扩大,战争硝烟弥漫东北大地,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面临着一场空前的浩劫。挣脱奴化民间抗争图自救

  “抗战60周年,我要给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写封信,告诉他当年我在沈阳看到的事实。”

  目前,孙世箴的信已经写完,正准备寄出去。在信里,他记述了当年日军进入沈阳城的情形,以及后来建立伪满洲国,日军军事法西斯统治下沈阳人的悲惨生活。

  吃大米白面是“国事犯”,被抓到要杀头或充当劳工;每天要给日本天皇请安敬礼,不敬礼也要杀头;学、兵之外,都要“勤劳奉仕”,20岁以上的壮丁都要参加满军,“国兵漏”都被送往外地当劳工……

  “国事犯和劳工几乎走了就没有回来的,”孙世箴说,“(日军)不把咱中国人当人看啊!724东北机械厂、新城子开拓团,那里的劳工没有服役期限,想跑就被打死。”

  中国人要低着头走路,日本人可以随便烧杀,中国人家里的东西可以被随便拉走,房子说占就占。

  “九一八”发生后的第九天,在新民姚堡沙岭岗子村,辽河西岸成立了中国第一支抗日救国军———义勇军“梯子队”。发起人高鹏振发出号召:“弟兄们,鬼子来了,给我打!”

  王玉娄是义勇军里有名的“草上飞”,他是“梯子队”目前唯一健在的队员。义勇军曾三次攻打日军占领的沈阳城。1932年3月伪满政权建立之后,地下义勇军张凤岐的暴动在张学良“不抵抗的抵抗”,以及黄显声的指导下突然发起,给日伪政权以沉重打击,后因消息败露,张凤岐被逮捕。

  1940年,在沈阳上中学的孙世箴和几位同学结识了当时自称“花喜绿”的田贲。田贲是辽南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后来到了沈阳。当时爱国志士间有“北有萧军,南有田贲”的说法。在田贲的带领下,爱国学生偷偷参观北大营,提出在敌人的后方,“笔杆子也能抗日”。

  “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打倒日本法西斯统治!”“誓死不当亡国奴!”抹糨糊,贴标语,爱国的口号贴在了沈阳城里的大街小巷。

  “1940年以前,在奴化教育之下,我不知道有中国,到了沈阳之后,看到了抗战的盛况,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李明德说。全面反攻光复沈阳迎八路

  1945年8月9日,东北大部分地区雷电交加。苏联开始了出兵中国东北的远东战役。这缩短了盟国对日作战的时间,加速了日本投降的进程。

  此时,我八路军、新四军、华南抗日纵队和解放区广大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抗击了60%以上的侵华日军和95%以上的伪军,对敌作战12.5万多次,消灭日伪军170多万人。

  1945年8月9日,毛泽东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号召“中国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应举行全国规模的反攻”。

  8月11日,延安总部的第二号命令要求八路军中原东北军吕正操、张学思、万毅等部分别由驻地向察哈尔、热河和辽宁进发,命令在冀热辽边境坚持抗战的李运昌部向辽宁、吉林进发,协同苏军肃清日伪军残部。

  坚持了14年抗日斗争的东北抗日联军,也多面出击,在解放东北,解放沈阳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

  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共同打击下,日本法西斯在1945年下半年终于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宣读“终战诏书”的录音向日本全国播放。同一天,中国得知了这一消息。

  欢欣雀跃,举国沸腾。“扯白布,写标语,中国人民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60年后的今天,提起日本投降,孙世箴仍能感受到当时国人的喜悦。

  日军在沈阳城里狼狈逃窜。沈阳的大街小巷,满是游行的人群,孙世箴跟着游行队伍从大南门走到了中街,从中街又走到了日本人聚居的和平区……

  9月5日,八路军进驻沈阳。列车驶入沈阳郊区,车厢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都为能马上进驻和接管东北第一大城市而欢欣鼓舞。抵达沈阳后的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十六军分区受到了沈阳人民的夹道欢迎。

  傍晚,成千上万的工人、店员、学生拥上街头,聚集在站前广场,挥动旗子,自发来欢迎八路军。工商学各界连同市民一直把部队送到临时驻地———小河沿一所师范学校。

  9月10日,东北抗日联军负责人冯仲云到达沈阳,就任苏军驻沈阳卫戌司令部副司令。为适应形势,曾克林十六军分区部队以沈阳为中心,分兵五路去辽宁各地进行接管。

  由此,沈阳结束了长达14年的沦陷命运。

  时至今日,张一波、李明德和孙世箴老人都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这是一个城市的苍凉与悲壮,与兀自存在的当时所有抗战历史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张一波说,“在这些历史见证人百年之后,希望后人们依然能够想起,这段历史,是和当下的幸福生活有关……”

  李明德说:“勿忘国耻,要记住这段沈阳人自己的历史。”孙世箴点点头:“信,该寄出去了……”(感谢沈阳市委党史研究室、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九一八战争研究会、沈阳市档案馆,以及沈阳市图书馆对今报帮助,图片资料由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保管处提供,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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