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喜马拉雅--《中国国家地理》

　　西藏雪山冰川科考手记

　　《中国国家地理》日前派出“西藏雪山冰川科考队”，跨高山，越急流，考察了青藏高原的来古冰川、米堆冰川、珠 峰绒布冰川及希夏邦马、念青唐古拉、昆仑山等地区，在20多天野外科考中获得和发现了青藏高原雪山冰川的诸多第一手资 料。本文由《中国国家地理》独家授权本报首发。

　　外滩特约记者杨浪涛／文、图

　　从成都到甘孜州首府康定约350公里，2005年6月20日，我们经过大名鼎鼎的二郎山和泸定桥，开始了“《 中国国家地理》西藏雪山冰川科考”漫长之旅。

　　我们选择了从川藏线进藏。好处是有充足的时间来适应高原，这条全长约2400公里的公路蜿蜒盘旋在高山和峡谷 间，让人不停地在高低海拔之间转换。而青藏线一过了格尔木，就在高原面上下不来了——这也是走青藏线会比川藏线高山反 应更严重的缘故。

　　从海拔4200米的理塘到海拔约2600米的巴塘，风光不错，特别是海子山下的两个冰湖非常漂亮。而巴塘沟这 一段正在修路，由于海子山等冰川融水及夏季暴雨的冲击，这条川藏线的咽喉地段经常塌方。

　　澜沧江河谷：最典型的干热河谷

　　澜沧江河谷狭窄幽深，两侧山峰耸立，下切深度达1000一2000米以上，形成特殊的封闭性高山峡谷地貌。谷 底受热增温后的热量不易散发，造成气温高、蒸发强烈，加之暖湿气流被层层高山阻截，降水不足以补偿蒸发，使河谷内水热 比例失调，形成干热河谷。

　　由于地处干热河谷，这里的气温非常高，汽车跑过，卷起漫天的红色尘土。粉尘极细，即使密封最好的车子也无法抵 挡它的侵袭，不一会整个车厢便弥漫了红色的尘雾。

　　据同伴介绍说，这属于侏罗纪的红色盆地，在云南也有分布，不过这里最为典型。

　　壮观而绮丽的来古冰川

　　从八宿到然乌湖的路非常好，几乎让我们怀疑是在西藏开车。

　　在然乌沟我们见到了巨大的冰锥横过河流，这里曾是川藏线的一个鬼门关，从山上冲下来的冰雪埋葬了许多过往的车 辆和行人。如今，峡谷里修了长达数公里的水泥长廊，通过这处险关时不必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然乌湖面积22平方公里，海拔3850米。湖畔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有很多原始的藏族村落。上游的来古冰川被 称为世界三大冰川之一。

　　去年4月考察大香格里拉时，我们曾慕名来过来古冰川，当时并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觉得那两个冰碛湖非常 有意思，在山上某一个角度看上去，这两个湖极像英特尔的标志，区别是英特尔的两个色块为蓝色和红色，而冰碛湖是蓝色和 白色。

　　冰碛湖的形成是气候变化的结果，距今200万年前的第四纪，山坡和沟谷里的冰川挟着砾石，循着山谷缓慢下移， 强烈挫磨创蚀着冰床，形成了多种冰蚀地形。气候转暖后，冰川逐渐退缩，就形成了冰碛湖。

　　这次我们站在冰碛湖边时，景观与去年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蓝湖消失了，由于夏季冰川消融强烈，湖水已变成 乳白色，冰碛湖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山，高达20余米，晶莹的冰舌延伸到湖里，宛若南极冰川，风光绮丽，这在中国的冰 川中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景观。

　　来古冰川旁有一个小村庄，大约有300多人。村子四周雪山耸峙，当歌岭、夏那峰、布汪拉、达玉障堆四峰环绕， 每座雪山均推下巨大的扇形冰川，在冰川前沿形成堰塞湖。来古村在冰川和雪山之间散落而坐，牛羊出户，鸡犬互鸣，田园阡 陌，佛塔桑烟，一派胜境。

　　沙化阴影下的雅鲁藏布江

　　从拉萨到日喀则常走的有三条路：第一条是沿雅鲁藏布江而上，路最好，距离最短；第二条是经羊卓雍湖，江孜，比 第一条路长70公里；第三条是经羊八井前往，比第一条路长150公里。

　　从日喀则到拉孜依然是断道施工，我们只有从谢通门县绕道，我正好可以故地重游。

　　雅鲁藏布江的沙化很严重，很多地方沙丘一直蔓延到公路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农田，村庄和沙丘相连的景观，而当 年我们“雅漂”时，这段还基本没有成型的沙丘，这说明，由于地球持续变暖，青藏高原大部分地区在进一步变干，这和我们 在来古冰川观察到的冰川加速消融的现象是一致的。

　　雅鲁藏布江两岸的地质灾害相当严重，在彭措林乡，当年被泥石流威胁的小村庄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座小庙孤零 零地藏在小山的背后，大部分村民已经搬到江对岸新盖的房子里去了。

　　迅速扩张的高原冰碛湖

　　珠峰的天气千变万化，特别现在是雨季，每天下午两点就会起风，因此必须千万小心才能保证安全。

　　沿途我们发现，绒布冰川消融区在进一步扩大，消融增强，冰川快速退缩形成了大量的冰碛湖，而且冰碛湖形成的趋 势正在向上游扩大。

　　近年来，全球变暖使西藏许多高原冰碛湖迅速“扩张”，并不时有溃决现象发生，给高原冰碛湖下游居民生活带来潜 在危险。据统计，从20世纪30年代中期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60余年间，西藏境内共有13个冰碛湖发生过15次 溃决，都形成了规模巨大的洪水和泥石流灾害。

　　中午时分，我们从珠峰赶到了老定日。我们决定放弃去阿里地区的冈仁波齐。一是因为路途遥远，道路艰险，更重要 的是，现在我们已经考察了海洋性冰川和大陆性冰川，再增加一个冈仁波齐价值不大，去阿里形式大于意义，而我们去樟木和 希夏邦马就可以考察水汽通道，看看印度洋的水汽是怎样进入喜马拉雅腹地的。

　　这是一个大胆的改变，但我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水汽通道和希夏邦马峰

　　老定日海拔超过4200米，而樟木不过2300米，我们将沿着中尼公路这个水汽通道一直向下。当我们于下午四 点到达海拔3800米的聂拉木时，暴雨已经让我们忘记了这里是青藏高原，而仿佛是置身于四川盆地的雨季。

　　下午6点，我们赶到樟木，这是一个山谷中的小镇，远远看去，所有的房子几乎都是粘在陡峭的山坡上的。如果上面 有一栋房子垮下来，我敢肯定它至少会压垮下面5栋房子。

　　这里蜿蜒盘旋的街道没有停车场，许多尼泊尔过来的大型货车都停在街面上。各色外国游客在街道上游荡，路边的西 餐馆里飘出印度和尼泊尔的音乐。

　　天终于开始放晴，我们也一扫前几天阴郁的心情，早早地踏上了前往聂拉木的公路。

　　下午四点多，我们在雇了三匹马和两个向导向希夏邦马进发。

　　希夏邦马峰海拔8012米，是世界上4座8000米级高峰中的海拔最低的一座，也是惟一一座完全在中国境内的 8000米级山峰。2002年8月7日，北京大学登山队五名队员就是在此遭遇雪崩，全部遇难。

　　七点钟，我们在一片山梁停下，从这里可以看到希夏邦马峰东坡的全貌。希夏邦马峰地处喜玛拉雅山褶皱带的北部， 谷底的一道道冰川终碛垅显示了250万年以来冰川的剧烈运动，近年来，附近地区还发现了一批巨型古脊椎动物化石和大量 的瓣鳃、菊石及海星化石等，证明了这一地区的沧桑变化。

　　在夕阳的余辉中，我们看到这几天走过的中尼公路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水汽通道，源源不断的来自印度洋的水汽沿着它 深入喜马拉雅腹地，纵深可达300公里，为珠峰、希峰提供了充沛的降水。

　　当我们赶回小村庄时已近10点，但我们的单总编仍然意犹未尽，说如果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就好了，可以深入希峰 东坡，甚至可以再往上攀登一段。

　　看来，他确实已对西藏的雪山和冰川着迷了，这比较麻烦：一旦爱上它，你此生可能就忘不了它了。

　　(本文作者为《中国国家地理》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