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帖传奇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02日09:09 解放日报

　　今天起，上海图书馆亮家底了。“翰墨珍拓———上海图书馆藏善本碑帖展”，展出的数十件碑帖，是从19万件馆藏中、从200多件国家顶尖级文物中，优中选优选出的———哪一件，不是国宝？

　　古人没有复印机，要想学前人书法，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碑刻的拓片。

　　中国书法，就藉此代代相传；多少大家，入门均由此而始。

　　到了今天，千年留存，这每一件碑帖，都是一个传奇……

　　一代宗师的最爱

　　听说过吴湖帆吗？

　　中国水墨国画，唐宋以降，大师辈出，至当代，公推齐白石为创新派首领，而张大千与吴湖帆共为传统派翘楚。张大千又曾说：“当代国画，除山水画有湖帆兄在，我不能称第一，其余我当仁不让！”

　　上海画家吴湖帆，中国当代山水画海派宗师，在世时画价就达每平方尺一两黄金。

　　这次展出的珍绝中，就有他当年最宝贵的收藏：“四欧秘笈”。

　　所谓“四欧秘笈”，就是四件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的书法碑帖。

　　一为唐《化度寺邕禅师塔铭》，国家一级文物；二为唐《九成宫醴泉铭》，国家一级文物；三为唐《虞恭公温彦博碑》，国家一级文物；四为唐《皇甫诞碑》，国家一级文物。

　　就说第一件吧，正宗的唐刻原石拓本。要知道，由于年代久远，现存的宋代拓片就很难得了，唐代的拓片，更是珍绝中的珍绝。何况，这还是从原石上拓下来的。何况，原来这块碑石，早已经找不到了。

　　而这幅碑帖，就被认为是欧阳询的代表作。元代书法家赵孟瞓说：“唐贞观间能书者，欧阳为最善，而《邕禅师塔铭》又其最善者也。”

　　所以，在北宋的时候，一个名叫范雍的人在南山佛寺见这石头碑帖，禁不住叹为“天下至宝”。

　　谁知道，那寺中的僧人听岔了，误以为石中有宝。结果，“破石求之，碑断为三，后经靖康之乱，残石毁佚。”

　　幸好，留下了这碑帖。

　　其余三件，也都不是凡品。《虞恭公温彦博碑》、《皇甫诞碑》，与《化度寺邕禅师塔铭》一起，被称为“唐人楷书第一”。你知道，唐代，那是中国书法的高峰。《九成宫醴泉铭》，欧阳询76岁所书，原来也是乾隆皇帝御赏之品。

　　所有这四件，最后都到了吴湖帆手里，归为“四欧堂”，是镇藏之宝。

　　宝贝到什么程度？吴湖帆四个子女，思欧、孟欧、述欧、惠欧，也正是“四欧”。

　　一代宗师的收藏至爱，如今，自然也是上图的镇馆之宝。

　　一睹为快去。

　　隋代第一之名碑

　　隋《龙藏寺碑》，元明间拓，国家一级文物。碑建于隋开皇六年（公元586年）。楷书，三十行，行五十字。碑石在河北正定县龙兴寺。此元明间拓本。王澍《虚舟题跋》称其书“无六朝俭陋习气，盖天将开唐室文明之治，故其风气渐归于正。”

　　中国书法的高峰，在唐代。

　　真草隶篆四体，欧柳颜赵四家，想必你也知道。

　　但你知道吗，“开唐书之先导”的，是隋代书法。

　　而《龙藏寺碑》，“用笔瘦劲沉着、结体平正秀雅”，被公认为是“楷书之神品、隋代第一名碑”。

　　而上图所藏的《龙藏寺碑》拓本，被公认为是“传世年代最早、存字最多、拓工最精之本。”

　　而清乾隆年间的拓本，在北京翰海艺术品拍卖公司2002年的春季艺术品拍卖会上，就拍出了13200元人民币的高价。

　　最好的一幅大字

　　南朝梁《瘗鹤铭》，国家一级文物，我国南北朝摩崖书法艺术的瑰宝，用笔隐通篆意，宽博疏放。清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冬，原苏州知府陈鹏年从江中打捞出残石。剔垢得铭文八十六字，其中九字残缺。故拓本可分出水前和出水后两种。残石现置于焦山定慧寺大殿左侧亭中。

　　学过书法的人都知道，字越大，越难写。《瘗鹤铭》，是中国历代公认的写得最好的一幅大字。

　　瘗者，葬也。《瘗鹤铭》，就是古人为葬鹤而写的一篇铭文。它刻在江苏镇江焦山西麓的一块崖壁上，南北朝时刻，到了宋代，挨了雷击，碑石碎裂崩落长江，到清代康熙年间，才被苏州知府打捞出来。如今的拓本大多是这时留存，而上图此次展出的，是落水前的。

　　宋代的欧阳修早就注意《瘗鹤铭》了。后来的书画家黄庭坚，又倍加推崇，称为“大字之祖也”。清代的康有为，也在拓本上写跋说：“溯自有唐以降，楷书之传世者不啻汗牛充栋，但大字之妙莫过于《瘗鹤铭》。”

　　为什么？“因其魄力雄伟，如龙奔江海，恺虎震山岳”。

　　去看看吧。

　　行书双璧比兰亭

　　《争座位帖》，宋拓，国家一级文物。原稿墨迹久佚，但刻帖众多。其中关中本既是《争座位帖》现存最早的刻石，又是后世翻刻本的主要底本。此稿与《祭侄文稿》、《祭伯父文稿》合称“颜鲁公三稿”。又与王羲之《兰亭序》并称“行书双璧”。此宋拓关中本。第四十三行“出入王命”之“出”字未损。

　　这个帖，历为书家重视，与《兰亭序》并称：“行书双璧”。

　　苏东坡说：“信手自书，动有姿态。”米芾说：“《争座位帖》有篆籀气，为颜书第一。”

　　颜，就是颜真卿，唐代四大书法家之一。这《争座位帖》，是他在唐广德二年致定襄王郭英硋的信件稿本，又名《与郭英硋书》，内容为争论文武百官在朝廷宴会中的座次问题，实质是反对郭英硋等邪恶集团的政治斗争，反映了颜真卿仗义执言，刚正不阿的精神。

　　现在展出的，是最好的一个传世刻本。

　　现存首部断代帖

　　《凤墅帖》。宋拓，海内孤本，国家一级文物。南宋嘉熙、淳年间（公元1237-1252年）由曾宏父选辑。凡四十四卷，《前帖》二十卷，《续帖》二十卷，附《画帖》、《题咏》各二卷，121129字。计耗359石，1380板。

　　这是现存的第一部刊刻精良的断代丛帖。

　　这几乎收录了宋代大部分政治、文化、学术、艺术方面的知名人物，上自帝王，下至将相、名臣、学者、文士的公私信札、翰苑制稿、文章诗词等等。

　　光以此而论，就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了。

　　况且，还是宋拓孤本，海内仅此一件。

　　历代最大的刻帖

　　《郁孤台法帖》，宋拓，海内孤本，国家一级文物。南宋绍定元年（公元1228年）聂子述辑刻。聂子述，字善之，江西南城人，宝庆三年（公元1227年）知赣州府。原帖卷数、收录内容均不详。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辛弃疾这一首《菩萨蛮》，想必你也耳熟能详。郁孤台，在江西赣州，唐代时就已是名迹了。南宋年间，来了一个爱书法的知府聂子述，不但重新建了郁孤台，还刻成了一个碑帖，就是《郁孤台法帖》。

　　这帖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所收苏轼尺牍十一通中，就有七通为《苏轼文集》所未载。

　　这帖具有极高的书法价值：收入了传世极为少见的宋代书法家石延年、周越的书法作品。周越，就是宋代大书法家黄庭坚、米芾、苏轼在书法上的老师。

　　这帖的版式，非常巨大，大到堪为历代刻帖中仅见。

　　这帖的碑石，久已失传，如今上图展出的宋拓孤本，计两册，全球绝无仅有。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十七帖》，传为东晋王羲之所书，体势雄健、气象超迈，不仅在王羲之草书中最著名，也是历代草书中的绝品，被书法界奉为“今草极则”。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南唐《许真人井铭》”，南唐书法家徐铉的手迹，不仅为宋拓孤本，更珍贵之处在于其宋代装裱式样。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北魏《崔敬邕墓志》”，笔势圆健、刻工精美、不事修饰。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王居士砖塔铭》，全拓完本甚为罕见，结体端庄方正、丰泽秀润，与褚遂良字体有神似，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大字麻姑山仙坛记》，唐代颜真卿所写，书法雄秀、寓奇逸于刚正，“鲁公诸碑当以此为第一。”堪称“颜体”范本。

　　还有，国家一级文物《真赏斋帖》，由文征明父子钩摹，堪称明帖之冠，毁于火，此次展出“火前本”……

　　补白　城市文化的异彩

　　碑帖传奇，更在碑帖外。

　　西安碑林有块《大唐三藏圣教序碑》，每个字都是王羲之的字体，是一位高僧到处寻觅一个字一个字集成的。可有几个字怎么也找不到，只好请朝廷贴告示，谁献一个字，就赏一千金！

　　据说，这就是“一字千金”的来由。

　　北宋文豪欧阳修，自号“六一居士”，其六个“一”中，除藏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鹤一双外，还有就是“集录三代金石遗文一千卷”。

　　一代画家张大千，祖传王羲之所书《曹娥碑》帖，抵了1000大洋赌债。10年后母亲病危催问，张大千惶恐已极，恰遇一代书家叶恭绰来访，称正在“区区那里”。张以所藏历代书画不计件数相换，叶慨然原璧返赠……

　　凡此种种，无一不在表述着碑帖的珍贵。

　　它不但是书法因袭的载体，还是五千年中华文化得以保存和流传的功臣，是中华传统文化中重要一脉。上海图书馆的前身合众图书馆，自1939年起开展碑帖拓片的收藏工作，碑帖收藏堪称全国之首。据悉，国内宋代拓本不超过100本，而上海图书馆就藏有34本。

　　此番，上图一次向公众展出13种珍贵古碑帖，这在帖学界从未有过。

　　这同样，是城市文化的又一异彩，从今天起绽放了。

　　本报记者郭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