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酝酿一项公共决策引发市民激辩(图)

收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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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这样的“标语”已经在贴在2000多辆车上了。

　　●2006年2月，成都市交通委员会传出消息：成都市交委做出决定，力争在2006年上半年取消大成都范围内全部18条开放式收费公路的收费站，将实行一年一次性年票制收费。

　　●以国务院文件为后盾，以网络及车友会为载体，成都人温和地表达自己的意愿，终于促成了政府再度进行民意调查。不论大年票最终是否实行，此一事件对于观察政府公共决策与民间如何互动，有着标本的意义……

　　民意博弈成都“大年票”

　　信报记者杨冰成都报道

　　“打个比方说，我们住在成都南门，准备去春熙路王府井，为了不浪费我们给政府交纳的过路费，只有去都江堰、青城山绕一圈，然后再到春熙路去。”蒋先生比划着对记者说。

　　这两天，与所有的私家车主一样，由于政策的改变，蒋先生即将面临着向交通部门交纳过路年费的局面，而令他不解的是，在他交纳的年费所包含的公路里面，有的路他一年、甚至“一辈子也不会去走一遭”。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出钱？”蒋先生问道。

　　蒋不是孤立的一个人。围绕着一项公共决策，成都“车民”与相关政府部门正在进行一场博弈。

　　备受争议的“大年票”

　　一连几天，成都都是好天气，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依然来来往往。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一些车子上悄然贴上了一张红白相间的车贴。

　　车贴用白纸红字写着：“坚决拥护国办发[2002]31号文。”

　　这一非同寻常的景象源自于成都市交委向外界发布的“成都市对公路收费即将改革”的信息。

　　2006年2月，成都市交通委员会传出消息：成都市交委做出决定，力争在2006年上半年取消大成都范围内全部18条开放式收费公路的收费站，将实行一年一次性年票制收费。

　　也就是说，在此政策实施之后，除了成都锦江、青羊、成华、金牛、武侯主城五区和高新区(人们称之为“小成都” ，即成都城区)之外，大成都市(行政区划上的成都市)范围内其他区、市、县的大部分收费站也将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将1 8条开放式收费公路以及“五路一桥”、绕城高速等捆绑在一起，一个新的政府还贷收费公路项目。

　　据了解，此次收费改革共涉及1104公里收费道路(桥)。

　　在此之前，成都曾经对主城五区和高新区内的“五路一桥”实行过“打包收费”的年票制，被成都的车主称之为“五路一桥”费，或者是“小年票”。而“大年票”则是相对于“小年票”来说的，区别是收费范围更广。

　　关于实行“大年票”的消息，成都市交委是以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向外界透露的，其原因，成都市交委解释为：“以实现收费公路集约化管理。”

　　据了解，“大年票”收费将按圈层划分标准，确定相应的年费标准。其中，第一圈层指成都五个主城区及高新区；第二圈层为双流、温江、新都、青白江、龙泉驿、郫县近中郊区六个区、县；第三圈层为远郊区八市、县，分别为大邑、邛崃、蒲江、崇州、都江堰、金堂、彭州、新津。

　　相应的交款标准，以一圈层的年费标准为基数，二圈层的年费标准则打6折，三圈层的年费标准打4折。

　　关于“大年票”收费的基数是多少？据最早传出的消息，成都市民最关注的小型车，年费标准初步拟定大约为每年8 00元，其中包含原来的400元的“五路一桥”费用。这样算来，第二圈层的“大年票”费用为480元每年，第三圈层为 320元每年。

　　2月25日，再次有消息传出：成都市有关部门已初步制定了两种基数的确定方法，即“一刀切”式和“按年限递增 ”式两套年费收取方案。

　　这两套方案都包含原来已征收的“五路一桥”费。“一刀切”收费方法，是在收费年限内，按照固定的标准收费，根据透露消息，收费标准为普通的小车每年缴纳800到1000元左右。“按年限递增”式，是在实行收费的1-3年内，普通小轿车每年缴纳600元左右，4-6年内缴纳的费用增加到800元左右，第7年是收费年限内的最后一次提升收费标准，直到收费年限结束，但是第七年究竟提高到什么程度，目前尚无定论。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对于不同的车型，收费标准也不尽相同，成都“大年票”将按照新的车辆分类标准，将所有的机动车辆分为五种类型，小车为第一类，其他车型年费标准依据车辆大小类型呈递增形式，但是递增的比例，与目前高速公路，大型车与小型车收费之间的比例一致。对于外地车，则按“次费”方式收取通行费。撤销收费站后，成都将在周边设立收费站，只对外地车辆按次收费。

　　自从“大年票”收费方案传出之后，社会各界反响不同。

　　反响最大的自然是私家车主。由于关系到自身利益，在2006年2月底至今的二十几天，“大年票”成了成都有车一族议论最多的话题。人们议论的中心不仅是“大年票”收多少、怎么收的问题，更多的是“政府究竟该不该收大年票”。

　　关于实行“大年票”的消息，成都市交委是以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向外界透露的，其原因，成都市交委解释为：“以实现收费公路集约化管理。”

　　伴随着成都市交委调研的进度，成都的民间组织也在网络、车友会等地方，进行着自己的调查，收集民意，准备进言政府，不同意“大年票”政策的实施。

　　人们利用最多的是网络，在“四川在线”、“麻辣论坛”、成都“交通论坛”等地方，人们纷纷发表自己对“大年票 ”的看法，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但是反对者占绝大多数。

　　与民间相比，车辆数量庞大的政府单位，对交委的新收费政策表现得显得相当沉默。四川本地媒体对大年票的报道也相当谨慎，除了对于官方透露的消息之外，没有媒体做更多报道。

　　但是关于“大年票”，有政协委员曾与交委对话，作为民意代表，询问交委关于“大年票”的实施依据和标准。

　　“抵制大年票”是记者在论坛上发现的一个QQ群的名称，是一群电脑爱好者，并且是有车一族的人建立的一个群，自从得知政府将实施“大年票”的信息之后，这个群就成立了。

　　2006年3月10日，该QQ群群主蒋先生在宾馆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蒋先生是一辆“富康”轿车的主人，目前从事着电脑销售工作，目前成都一些私家车上所贴的车贴，也出自他手。

　　据蒋先生介绍，他们之所以抵制“大年票”，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他们的依据则是国务院办公厅2002 年发的31号文。

　　网友“虾虾”为记者提供了31号文的全文。记者在该文件开头看到，文件在第三条中提到：“要加强对涉及机动车辆收费的管理，严禁将车辆通行费平摊到所有车辆并强制收取；严禁擅自提高收费标准，扩大收费范围。”

　　“国家都这样规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来收费？”与蒋先生一同前来的薛先生(网名草鞋)对记者如是说。薛先生是一辆QQ车的车主，今年刚买车不久。

　　据蒋先生介绍，目前由他们制作的“抵制大年票”的车贴，在成都市他们指定的地点车主都可以领到。该车贴在本群里面已经发出200多张，加上其他的车友会，成都市大概已经有2000辆车张贴了该车贴。

　　不走此路过，也要买路钱

　　既然备受争议，那么成都市为什么仍然要推出“大年票”方案呢？

　　王新代是成都市交委公路管理处处长，作为主管部门的领导，对于为什么要实施“大年票”，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收费站的存在有客观因素，收费公路收取的费用用于偿还贷款，一旦贷款还清，收费公路会自动取消收费。但是，收费公路的收费年限较长，一般都超过20年，在短期内难以取消收费。为了道路通行更畅快，解决公路“饿的饿死，撑的撑死”的不均衡现象，解决地区发展的瓶颈问题，提升成都市对外形象，成都市交委在报请有关部门之后才有这个决定的。

　　他还表示，力争在2006年上半年，撤销大成都范围内，除了封闭式的高速公路外的收费站。

　　成都市交委也在多种场合表示，实行“大年票”是学习“先进城市”的经验，并且也有不少人认为，实施“大年票” 收费方式是一种进步。他们的理由是，实行“大年票”，撤消收费站，一来可以减少很多人员工资的支出，有利于减少政府的行政成本；二来可以加快通行速度。原来有收费站的时候，人们过收费站还要排队交过路费，这之间牵涉到交钱、找零、撕票等程序，非常麻烦，撤消收费站可以使道路的通行速度加快。

　　按照成都市交委的说法，由于原来外环高速路是要收费的，很多车子宁愿走市区也不愿意掏钱走环城高速，实行“大年票”还可以使这些车子向外环分流。王新代表示，成都籍车辆在缴纳了年费以后，在大成都范围内所有开放式公路和绕城高速公路上均畅通无阻，司机不再停车缴费。

　　既然这样，一个进步的事物为什么会被市民如此抵制？

　　“收费不合理啊，有些路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去，为什么也要我们出钱？”蒋先生一语道破天机。

　　“事实上，成都市原来实施的“五路一桥”的年费，已经与国务院的文件相抵触。”蒋先生说：“但是为什么人们反对不像现在这么强烈呢？那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要走五路一桥，是必走的路。而这次收费的路，普通成都人，怎么可能去走那些路呢？”

　　记者在相关文件中看到，在捆绑收费的18条公路中，像大件路等公路，平时成都市民是极少走的。“这些收费站我们一年很难得走一次，就算走了，按次收费不会超过20元。现在强制交几百元，确实过分。”化名“小红派”的一名车主愤愤地对记者说。

　　对于车辆分流，出租车司机李学全(化名)是这样看的：“绕城高速收费太贵啊，便宜点我们自然就去走了。”

　　记者了解到，成都绕城高速车辆通行费按5元起收费，并根据行驶距离依次递增。其中，8座(含8座)以下轿车等一类客货车最低收费为5元，最高为15元；二类客货车收费在5元至30元之间；三类客货车收费在5元至55元之间；四类客货车收费在5元至80元之间；五类货车收费在5元至100元之间。

　　对于车辆分流，出租车司机李学全(化名)是这样看的：“绕城高速收费太贵啊，便宜点我们自然就去走了。”

　　“这么高的收费，我们怎么可能去走绕城高速？即使堵车，也在城区里面堵，都不愿去花那个钱。”李师傅对记者说。

　　对于收费麻烦的说法，薛先生认为：“即使麻烦也胜过直接交钱啊。”一位网友在麻辣论坛留言说：“实行年费的背景，是这样解释的：‘部分市民认为过路收费很麻烦’。过路收费是很麻烦，但那也只是手续上的麻烦。那么，其他很少经过收费公路的‘部分市民’，就要在实行年费制后，多掏腰包，钱包就有麻烦了。”

　　“不从此路过，也要买路钱。”这是记者采访中，车主们说的最多的话。

　　“大年票”之所以被车主们抵制，最根本原因是因为很多路他们根本不用走，而常走的成温邛高速路、成灌高速路、机场高速路等公路，反而没有包括在这18条路当中。“没有消费，自然不能买单。”这也是所有车主抱定的想法。

　　网友虾虾对记者说：“问广大车主这样的问题：若大年票制实施后，你缴纳的车辆通行费高了还是低了？问车辆通行费征管部门一个问题：若大年票制实施后，部门征收的车辆通行费多了还是少了？相信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很明确的，也是很容易测算的。”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成都市交委之所以实行大年票，是因为目前成都市尚有总额100亿的修路债务，而这沉重的债务最终只能落在车主身上。

　　海南省曾经全省修高速公路，全省免任何路桥费，11年后全省的修路欠款也只有80亿，为什么成都会欠下如此巨额的债务？

　　因此有成都市民认为，既然修路是为了发展经济，经济好了，政府增加了税收，同样应该计入修路的成本回收当中，而不能完全依赖用车人交纳的过路费。

　　民意调查已经展开

　　2006年3月9日，记者来到位于成都市洗面桥街的成都市交委，公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表示，要采访则需要先联系交委的宣传处，而记者在交委宣传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这个事情(大年票)没有办法说，一切都在调研当中。”

　　该工作人员表示，在今年5月会进行关于“大年票”的听证会，届时交委将会推出全套的“大年票”收费方案。但是 “现在正在进行调查，不方便透露任何事情。”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2006年2月25日，成都市交委正式委托成都市城市社会经济调查队签署了一份调查协议，针对“大年票”进行民意调查，其目的是听取全成都及省内市、州车主的不同意见和建议，便于提供权威数据在听证会后制定最公平合理的“大年票”收费标准。

　　该调查的范围大概为成都市民的出行方向、出行意愿、出行费用、年费标准(方案)、收费公路通行量和区(市)县车主和老百姓的出行量、年费承受能力等内容，同时，城调队还将对市州车辆在成都地区的通行量和车辆类别等进行综合调查，然后出台一份关于成都市实行“大年票”社会各界和民众意愿的调查分析报告。

　　成都市交委还表示，最后出台的收费标准还将咨询四川省的物价部门，之后才确定。

　　与政府相应的是，2006年2月25日四川媒体《华西都市报》在要闻版推出题为《推行大年票反对声音多》的民意调查，该调查表明，有85%的市民反对“大年票”，有2%的市民表示支持，还有3%的人表示“如果价格合理就支持” ，另外有10%人认为“还要了解一下才能表态”。

　　在网络上，成都的有车一族也进行了各种民意调查，记者在“四川在线”上看到，截止3月6日17时57分，一项题为“成都将实行大年票，大成都范围内18条开放式公路的收费站力争在年内取消，过路费的征缴将采用年费加次费方式。你的看法”的调查，网上投票结果为：赞成3887票，占3.30%；反对113911票，占96.61%；还有113 票，0.1%的人认为无所谓。

　　政协委员的六个提议

　　截至记者发稿之日，成都传来消息，位于成南高速的外环路收费站被取消了，消息的准确性未经证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成都市交委推进“大年票”的步伐在加快。

　　在推进“大年票”的过程中，始终有两种声音，一种来自民间：“根本就不应该收大年票。”其中各项民意调查可见一斑。另一种声音来自官方：“该怎么收大年票？”

　　显然，来自官方的声音无疑是强势的。

　　在记者调查中，一些车主对于“抵制大年票”的前景并不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既然政府都说出来了，应该十之八九应该要实行了。”

　　但是还有一些人抱定了“抵制到底”的态度。蒋先生对记者说：“我们不是想反政府部门，而是争取我们的合法权益。”

　　在这些声音中，政协委员张天健的声音比较引人注目。

　　张是成都市政协委员，新都区政协常委，作为一直在重点关注收费站的问题民意代表，张天健曾多次向政府提出关于公路收费的建议。

　　在“大年票”事件中，张再次与成都市交委进行对话，提出了关于成都市“建设收费公路”实施“年票+次票”的建议。

　　对于成都市交委关于“大年票”的说法，张天健认为：“成都市交委作为政府的职能部门依法行政肯定是正确的。”

　　但是，“衣食住行乃国计民生大事，不是拍脑袋工程！收费公路实行‘年票+次票收费方案’出台尤其重要，800 元为年票基数出于何计算依据？曾记得市交通局回复政协提案：‘年票的计算要用五年以上的时间’而今随便言出：‘800 元基数’，可见决策随意性仍然存在于某些官员身上。”张天健如此说道。

　　张天健认为，虽然是为了偿还修路的贷款，采用年票的收费方式，是解决建设收费公路投资主体与利益主体的矛盾的关键，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此方案又与国办发[2002]31号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治理向机动车辆乱收费和整顿道路站点有关问题的通知》第三条相抵触，在这种情况下，制订“年票+次票收费方案”必须依法，且合情合理。

　　对此，张天健向提出了“收费方案”的制订要解决的六个问题：第一，必须是合法的“建设收费公路”；第二，对非法收费公路所收取款项，要依法追回，在投资总额核算减去；第三，对到期、超期的收费公路要进行清算，超期多收款项，要依法追回，在投资总额核算减去；第四，应该把成都市境内所有的收费公路纳入投资总额核算(除了封闭式的成渝、成绵、成南高速公路外)；第五，依法

　　张天健建议，政府通过新建道路、桥梁带来的社会效益，按社会效益的一定比例，通过税收，每年向投资商直接支付投资回报费用，以解决贷款修路的投资回收问题，并启动汽车

　　毫无疑问，张天健的建议对交委的决策产生了影响，但是按照其提出的建议，不难看出，具体实施的可能性非常小，仅审计一项需要耗费的时日就不是两个月时间能够完成得了的。

　　关于成都大年票争议的相关进展，本报将持续关注。

　　在记者调查中，一些车主对于“抵制大年票”的前景并不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既然政府都说出来了，应该十之八九应该要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