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年全国职工文学创作优秀作品:纯美的声 音(散文)

　　那是夏天，天蓝日朗。午休刚开始，但声音就在这时传来了。

　　声音来自西面，我怀疑是在梦中听到的乐曲，是男声合唱，没有任何伴奏，属清唱，但组成了曲调的旋律，声音听着很整齐。我惊醒了，没有再睡下去，侧耳倾听这声音。声音把我引出了门，就像精美的甜食把一只饥饿的耗子吸引出洞那样，我已没法午睡了。开始，我还怨恨，是声音打扰了我休息，但随着声音的铺排张扬，我就不再怨恨了，因为我已开

始坐在屋旁林带的田埂上，静静地欣赏和倾听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群民工，正在离我不远的楼顶上干活，他们在往房顶扛水泥空心楼板，水泥楼板很沉，他们从地面扛着，一点一点从搭好的竹板走上去，坡度很大，我担心竹板有断裂的危险。声音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那声音也叫号子，是船工和纤夫们经常使用的民间乐调，但现在正被我面前的民工们纯熟地运用着，他们发出的不是单纯的嘿啁嘿啁声，而是组成了一节乐曲，形成的调子也高亢、嘹亮、雄浑、清澈。在整齐和谐的乐音中，抑和扬焊接得天衣无缝，我想，这是他们劳动的需要，就像我在车间听着机器的轰鸣声劳动，最后也能听出机器的节奏声那样。不过现在这声音比机器的声音要好听多了，是一种纯粹的民间之音。此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声音用文字描写完整、准确了，只能掏净耳垢，仔细倾听而已。

　　这段乐曲不长，完了就重复，因为劳动在继续，唱词我想是这样的：嘿嘿嘛嘿啁嘿啁嘿啁，嘿呦嘿啁，嘿呦嘿啁，嘿啁嘿啁，第一句用抑调，词格上也叫抑格，属一七辙；后两句就用扬调了，词格上就叫扬格；最后一句是放楼板的短促音。而且第一句和第二句的唱词连接处从抑调变成了扬调，升高了许多度数，连接自然无缝隙，整齐划一，扬完了再抑，力气也在这抑扬声中收放自如，直至把楼板放到位。

　　听到这声音时，还让我想到了虔诚的佛教徒们从口中发出的悦耳动听的诵读经文声，民工们在抬楼板时发出的声音也是这样，所不同的是，他们是在流汗如雨的劳动中发出的。虽然这声音里同样也包含了对未来生活的祈福，但我以为，民工们的声音生命力更强大，这声音包含了巨大的体能，让他们能在人生一次又一次的极限中爆发，渡过一个又一个关口。这和谐的声音其实就是对团结的一种最好诠释，有这样的声音存在和伴奏，我想，他们能扛起一个国家。想想吧，顶着强烈的毒日头和30度以上的温度干活，喉管里却还能发出感天动地的乐音，他们的工作条件比我这个工人还不如，我至少还可以在中午休息一会。

　　想到这，我汗颜了；想到这，我感到血液如汗水在正午的日光下涌动。在工人、农民的劳动大军里，又多了千千万万的民工，还有什么重量我们扛不起来呢？我也不再担心他们脚踩的竹板会断裂了，因为他们发出了极度团结的声音，这声音里有压不垮的强大韧性，我想，这声音应该是天下最美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