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动口也动手

　　议会的转化功能，可有效地缓解社会压力，成为冲突的宣泄口和减压阀。

　　□冯健鹏

　　(浙江大学法学院博士生)

　　在议会中是需要全体议员手脚并用的：动口是要议员就相关议案进行辩论和协商，动手则是要议员举手(或投票、或 按表决器)表决。但有时动口会变成谩骂与人身攻击，而动手则成了全武行。当然，这种情形多发生在所谓“后发民主”的国 家(地区)，每每拳头与文件齐飞、乌青共伤痕一色，煞是热闹。

　　议会斗殴的事情，在中国也算是由来有自。据唐德刚先生在《民国前十年》中记述，民初的议会(国会)也是热闹非 凡：“在辩论激烈时，往往笔砚横飞，墨汁四溅，当之者就头破血流不成个人形了。所以后来国会之中数百只的石制砚石，都 被钉牢在办公桌上，动摇不得了。”

　　议会由“议”而“斗”，当然有许多原因可究，比如：某些议员将当年街头斗殴的习气带到议会中；某些黑道中人冲 着议员特权而混入议会后劣习不改；某些政客借斗殴事件吸引眼球、抬高自身曝光率……这种种原因的背后，还有一个根本的 前提，就是这些国家(或地区)的议会是能够真正作出重要决策、决定重大利益分配的地方，是动真格的，所以才值得因一语 不合而施以拳脚。

　　即使在有数百年议会历史的老牌议会国家，在开会时也不全是温良恭俭让的。在那以“绅士风度”闻名的英国，下院 开起会来，固然极少有肢体暴力，但嘘声起哄乃至破口大骂的“言辞暴力”并不亚于前者；与此形成对比的是英国上院，这个 由上千名各类贵族组成的议事机构，其正式座位只有二百多个，而开会的法定人数竟然只有3人——这是由于上院的权力在数 百年中不断被削弱，时至今日，上院在英国的议会体系中几乎只剩下象征作用，真正握有实权的是下院；所以经常到会者很少 ，3人的法定人数是为了保证上院不致因人数未达法定标准而开不成会，二百多个座位也足以供日常开会所用了。

　　可以说，只要是真正有效的议会，争斗总是免不了的，这是因为议会集中了社会各方利益和观念的代表，也集中了这 种冲突。任何社会都难免存在利益和观念的冲突，在日益多元化的现代社会尤其如此。解决这些冲突的方式有许多，但选择时 需注意两种倾向：第一是寡头化，即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决定事关全社会的问题；第二是暴力化，即通过暴力破坏的方式解决这 些冲突——无论哪种倾向，都有可能令社会付出巨大的成本，这些成本最终将转嫁到每一个社会成员、尤其是普通大众的头上 。

　　而议会的功能正是试图将这些冲突集中在一个广泛地、和平地运作的场所中，通过议事程序和立法、监督、财政、选 举等职能，将利益和观念的冲突转化为法律问题和技术问题，最终形成全社会都能接受的共识。议会的这一功能在社会急剧变 化的时期尤其值得重视：在这种时候，社会各类利益和观念的冲突尤其严重——所以古今中外的社会改革无不需要改革者耗费 极大心力、抵御极大压力；此时，议会的转化功能，就可有效地缓解社会压力，成为各种冲突的宣泄口和减压阀。

　　当然，有时候议会转化得不够彻底，将社会上的冲突直接带进了会场，导致全武行的上演。应该说，无论何时何地， 口头和肢体的攻击都是不正当的；不过，拳脚相加总好过刀兵相见；将冲突尽量集中在一个可控制的有限范围内提前解决，总 好过事后再去做“救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