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生命

　　屠树立两腮深陷，牙齿所剩无几。他的工作室就是一间地下车库，杂乱地堆放着制作材料，几件标本默默地证明着主人的身份。

　　71岁的屠树立做动物标本已过49个春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动物他都碰过、摸过。他说：“动物标本可以让死去的动物活过来！”

　　“你瞧瞧，这两条鱼真是难得！”屠老掀开桶盖，一股酒精味在车库中弥漫。一条14斤半的鲑鱼，一条20多斤的花鲢，个头惊人。“这条鲑鱼可称得上是‘江苏第一鲑’！”说起即将制作的标本，屠老不停地笑，皱纹更深了，一条条在脸上开成了花。

　　知道他要做大鱼标本，两个徒弟专程从上海自然博物馆赶来帮忙，“难得看到屠老这么兴奋，他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大、这么有挑战性的标本了。”去年11月，屠老做完心脏支架手术后，身体每况愈下。以前他可以连续工作8个小时，手术后，独立完成一个标本也成了一种奢望。可当南京市水产研究所把制作标本的工作交给他时，屠老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我要把‘第一鲑’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让它在江苏的生物历史字典上留下一笔。”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22岁，屠树立被调到标本厂与动物尸体打交道。“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屠老说，当时年纪轻，觉得干这个会被人瞧不起。一年多后的江苏省农业展览会，却让屠老改变了想法。整场展览会，一系列的动物标本成了焦点。“那些都是和师傅一起连夜制作的，受到欢迎心里特别自豪。”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屠树立慢慢明白了，动物标本就是一部活的字典。“随着地貌的变迁和生物的灭亡，标本可以让后世看到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动物。”屠老说，标本在科普教学中作用和意义才更大。

　　“十几道工序，每一道都能给我带来新鲜感。”屠老说，每完成一道工序，他就感觉已经死去的小动物在他的手上恢复了生命力。

　　“标本制作是一门艺术性与科学性相结合的技术。”同一种动物，经过屠老的巧手，便能够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所以在屠老的心目中，这是一种“绝对不会让人厌倦”的工作。

　　三年后，屠老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张挂着泪痕的脸，还有那女子抱着的小猫。“小猫早已死去多时了。”在女主人哽咽着讲完与小猫的情缘后，屠老一口答应将小猫做成标本，“毕竟有十三年的感情，把小猫尸体做成标本，生动而真实，可以让主人感觉它还在身边。”

　　花了两天时间，屠老努力将主人的感情传递到制作过程中。“女主人过来取标本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在标本中，小猫又开始了新的生命。从这以后，屠老陆续制作起宠物标本，身边又多了一帮热爱动物的朋友。

　　有人认为他制作标本是对动物的摧残，屠老说，他们不了解，“制作标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保护动物，将这些曾经与人类共同生活的生命延续下去……”

　　说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老花眼镜后的双眼顿时显得有些浑浊，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在江苏建立起一个自然博物馆，是我毕生的心愿，也是我的老师最大的心愿，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只要有人同意建，从基建到最终建成，我都可以从始而终的。”屠老的双眼在瞬间又明亮了起来，“我还可以请一大帮制作标本的老朋友，让他们都过来帮忙，一起出谋划策，让这个自然博物馆成为咱们江苏的骄傲……”屠老的话越来越多，音调也越变越高，老人的眼前俨然已经出现了一座博物馆，里面陈列有他的作品，每一幅都满含心血，人们驻足欣赏，欢喜而归……

　　见习记者汪洪新实习生沈燕 快报记者施向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