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广阳坝机场的中国空军第四大队，曾拼死保卫重庆

　　

　　未来的广阳岛蓝图

　　

　　机场的一部分成为重庆体育基地，两个学武术的女孩不好意思面对镜头

　　飞机场亦称空港。一座现代化机场，必须具备让飞机安全起飞、降落、滑行、维修、补给的能力。81年前，重庆诞生第一座机场时，却简陋得只能跑马。是什么原因，促使重庆当局修机场？

　　自广阳坝修建第一座机场后，重庆又先后修建珊瑚坝、白市驿、九龙坡、大中坝、秀山、梁山（梁平）、大足等机场。寻找和再现这些机场的光荣与梦想，可反映重庆人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信心与勇气，为今天新重庆的建设提供精神养分。

　　从今天起，本报将陆续推出珍档系列报道：重庆机场的前世今生。

　　机场杳无踪影

　　碉堡仍坚固如初

　　《华阳国志》有载：（巴）郡东枳有广德屿。故广阳坝又称广阳洲、广德屿，是距主城最近的江心岛，也是长江上的第二大岛（第一是上海崇明岛），全岛幅员7.2平方公里，长5.5公里，最宽处2.3公里，最高处的庙基岗海拔281米。按航空术语表述，该岛位于重庆市中区82°方向，当年的跑道为东北、西南走向。

　　广阳坝现属南岸区峡口镇管辖，机场位于下坝胜利村。该村二组村民雷世华的房屋就建在原机场碉堡旁。“屋门前就是原先的飞机场，早就成了菜地。”胜利村61岁的原支书牟才兰领着记者查看了碉堡：它虽与后建的民居融为一体，水泥墙体青苔斑驳，但仍坚固如铁。“听父亲讲，当时碉堡里24小时有兵驻守，架着机枪。大跃进时，村民想把碉堡拆掉，用錾子打都打不烂。”

　　牟才兰家菜地就是当年的跑道，虽已湮灭，但村中仍有数栋长长的老式平房。“那是官兵营房，有七八十年历史了。”平房墙上钉有南岸区抗战文物保护标识牌：“当年，飞行员不住这里，集中住在上坝苇子山空军招待所，有中国人，更多是俄国人。”

　　在胜利村的山坡下，有6间钢筋水泥浇注的库房，村民李世奇爷孙三代都住这里。“以前是机场油库和弹药库，当时四周围满了铁丝网，库房上面铺了泥土，种满杂草及树木。”

　　刘湘修机场

　　603民工献身

　　曾任国军21军长兼四川省善后督办的刘湘为何要修机场？

　　“刘湘是个内心矛盾的人。”南岸区峡口镇修志办干部甘代容称：“作为军阀，刘湘眼界比较开阔，信奉实业救国，在重庆建兵工厂、办铜元局；在军事上，他认为光靠陆军不行，还得有海军、空军和化学军，同时，创建了迷信色彩很浓的神军。”

　　建空军得有机场，刘湘和幕僚们相中了广阳坝。这里是长江水路的必经地，便于运输，加之海拔较高，夏天涨水，机场也不会被淹，且具有隐蔽性。1929年8月，刘湘亲自主持了开工仪式，征地200余亩，并派一个团修筑，机场于年底建成。1933年，刘湘修了一座连接岛岸的洋灰桥，使用70多年后，于前年炸毁。

　　1938年，因抗战急需，广阳坝机场扩修，国民政府成立机场工程处，由巴县县长罗国均任主任，江北县县长夏国斌、航空站站长张式群任副主任。工程处呈请蒋介石行营同意，征集永川、璧山、合川、铜梁、长寿等12县民工12000余人，征地363亩，完成土石方58万立方米，机场跑道延伸到1100米，铺砌碎石或鹅卵石。至此，机场连同军营、马路等设施，共占地900余亩。

　　扩修中，民工生活极苦，日食两餐，加上空袭威胁和民工居住地过于密集，致瘟疫蔓延，民工死亡603人。

　　飞翔重庆天空

　　武隆吴宥三第一

　　在向楚编撰的《巴县志》中，载有“洪宪（1916年）时，曹琨入川，率军机随行，为渝市天空见飞机之始”。但已无从考证。能考证的翱翔重庆天空第一人，是从广阳坝起飞的吴宥三。

　　吴宥三，武隆县桐梓乡人，生于1895年11月，逝于1996年12月。1920年9月，与邓小平同期赴法勤工俭学，先后在巴黎、凡尔赛、波日代等地半工半读并学习飞行。1929年秋，吴宥三与刘湘亲信吴蜀奇、彭沧若等受命，用20万大洋，购买法国沙门松飞机工厂生产的军机8架。军机为双翼机，配备了无线电、投弹装置等，飞行高度可达3000米，是当时最先进的军机。

　　飞机买下后，先用海船运到越南，再由中国驻越南外交官季叔平负责运返。吴宥三随船抵达河内白梅军用机场后，季叔平与他商量，拟将飞机飞回重庆。时值1929年冬，旱季，太阳炽烈，热风浩荡，吴宥三率法国机械师和葡萄牙飞行员从河内起飞，行至广西与贵州交界处，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因广西尚无机场，迫降在一块水田里，后来才知这是白色地区。飞机迫降时，双翼折断。7天后，季叔平用汽车将吴接回河内。

　　在没有导航和雷达的年代，要飞回几千公里外的重庆，谈何容易。

　　刘湘得知后，委托卢作孚民生公司将货轮改为海船，前往河内运飞机。为躲过蒋介石的拦截（蒋担心地方军阀势力膨胀），船只挂英国国旗，才通过长江沿线层层检查。1930年2月11日，重庆历史上第一架飞机从广阳坝起飞，看着窗外家乡的山川，吴宥三非常激动，他终于实现了飞翔天空的梦想。

　　广阳坝空战

　　护卫陪都重庆

　　抗战爆发后，广阳坝成为护卫重庆的空军基地。

　　据市档案馆抗战史专家唐润明介绍，抗战初，中国空军有飞机600余架，经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损失三分之二。1939年整训后，作战部队保留7个飞行大队，其中第四大队（又叫“志航大队”，纪念空军英雄高志航）驻防广阳坝，配备苏制伊—15驱逐机40架。此外，广阳坝还驻有苏联援华飞行队。

　　85岁的村民牟祚江仍记得那些高鼻子、黄头发的俄国人：“穿皮夹克，身体壮得像牛。”读过私塾的牟祚江通文墨，对往事尚能条分缕析：“空军四大队有飞机30多架，一个小队3架，一个中队9架，四大队有4个中队。印象中，俄国飞机比中国多。”

　　史实是，抗战初期，苏联不仅向中国提供了2.5亿美元贷款，还提供各型飞机1200余架，派遣志愿人员2000多名，有200多名官兵献出宝贵生命。驻广阳坝的，是一个驱逐机大队。“中俄空军一来，机场更挤了。于是又扩修，把原先的跑道铺上鹅卵石，我和妹妹都去砸过石头。”

　　1938年2月18日，广阳坝遭日本飞机轰炸。“鬼子从汉口、宜昌飞来，都要经过广阳坝。”当夜，牟祚江和母亲、妹妹等分散开来：“我躲到雷神菩萨背后。日本人的炸弹就丢在附近，气浪把我的身体都抬起来了。”牟祚江说，日本飞机多是晚上来。“中俄飞机都上了天。两边对打，机关炮射出的红杠杠在天上乱飞。”

　　英雄绝地反击

　　“天王”梁添成殉国

　　“保卫重庆的空战中，驻广阳坝的第四大队非常英勇。”唐润明评价。

　　1939年1月15日，36架日机空袭重庆，四大队升空迎敌，敌机4架中弹负伤。这是重庆首次空战。5月3日，日机又来，四大队大队长郑少愚率30架战机升空作战，击落日机2架、重创2架。其时，重庆人正遭遇刻骨铭心的“五三”、“五四”大轰炸。5月12日，日机27架来袭，四大队6架战机迎战，击落敌机3架。6月25日，日机39架空袭重庆，又被我击落2架，其中1架是指挥机，共载机师7人，在江津附近坠地……仅1939年空战中，日军26架重、中型轰炸机被我击落，93人死亡，以至日军在《101作战概要》中记述：“重庆不好对付。”

　　1939年6月11日，日机第6次轰炸重庆，我四大队15架战机升空拦截。激战中，第23中队队长梁添成壮烈殉国。至此，中国空军荣立赫赫战功的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梁添成“四大天王”全部捐躯。梁祖籍福建南安，是印尼华侨，中央航校6期毕业后，随四大队首任队长高志航先后参加淞沪、封邱、枣庄等空战。“牺牲那天，本该他休息。”唐润明说：“他坚决要求升空。”梁驾机从菜园坝一直追到唐家沱，击落1架敌机后不幸中弹，飞机即将坠毁，梁添成突然将机身拉高，一个鹞子翻身，战机像把尖刀刺进敌机，与敌7名机师同归于尽。

　　今天南山的空军坟，曾埋葬200余名为保卫重庆牺牲的蓝天健儿。

　　未来广阳坝

　　130亿建休闲娱乐中心

　　深冬的广阳坝，四野一片葱郁，当年的机场或成苗圃，或成菜地，或成鱼塘，往昔记忆，早已湮灭于历史深处。

　　据记者查证，1949年重庆解放后，机场由我川东军区接管。1956年10月6日，经成都军区和中国民航重庆管理处同意，机场移交重庆市体育运动委员会航空俱乐部。俱乐部撤销后，转为市体委训练基地，其中部分土地经市政府批准开垦为农场。“农场是1958年建立的。那时跑道荒草齐腰，野兔出没。”牟祚江说：“当时还开来了拖拉机，除掉荒草，把跑道上的石子清干净，在上面种菜、种粮食。”

　　“90年代初开始建苗圃，如今已有很大规模。”牟才兰介绍：“树种有小叶榕、黄葛树、千竹槐等，周边县市包括贵州等地，都来此进货。”如今广阳坝上有6000多居民，包括胜利、高峰和上坝3个村，三峡成库后，面积仍达6.44平方公里。

　　据南岸区广阳岛开发办介绍，计划用10年时间，将广阳岛建成一个集水、陆、空体育健身、休闲度假、旅游娱乐和教育培训为一体的国际休闲娱乐中心，总投资约130亿元。

　　重庆的第一个飞机场，能成为长江上游又一颗明珠吗？

　　我们期待着。

　　■记者 张卫 王渝凤

　　文 毕克 图片整理

　　网络编辑：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