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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发展的城市 容不下一条河?(图)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22日02:23  华商网-华商报

  

一座发展的城市容不下一条河?(图)

  小区居民征集签名,反对西郊河“加盖”

  5月的成都,西郊河的命运让很多人牵肠挂肚。如果不是志愿者的“阻挠”,今年年底前,西郊河600多米河道将被“加盖”,变成双向四车道的路面,以缓解日益增长的交通压力。

  恰如一场盛宴,主人端出了最好的大餐,在后厨,却充满着焦虑与不安。

  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位于最佳城市实践区的成都活水公园,通过一条被污染的河流如何自然净化,诠释了中国对未来绿色城市的憧憬,以及城市对河流、对水的依存之情。

  然而,这个5月,现实中的成都,却在为一条西郊河而纠结:为了“配合”城市的发展,这条河将被加上一个“盖盖”,变成一条路。

  “它只是一条小河而已。”城市的建设者梅森林说。“它已流淌了上千年,偌大的城市,为什么就容不下一条河?”市民陈文辉说。

  5月的成都。一条河的命运正让很多人牵肠挂肚,陷入纠结。河叫西郊河,原名西濠,“生”于中唐,连接府河、南河(锦江),确定了成都“二江抱城”的地理格局。

  如今,它被蓝色的铁皮围墙堵得严实,河床上并排打了约30多根大水泥柱。西郊河正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命运。

  如果不是志愿者们的“阻挠”,按照政府部门的最早构想,2010年年底之前,从遇仙桥到十二桥,西郊河600多米的河道将被“加盖”,变成双向四车道的路面,以期缓解成都日益增长的交通压力。

  活水公园与西郊河:水相同 命不同

  也是在这个5月,为西郊河而“纠结”的成都,另有一个关于水的荣耀故事。

  世博会正在中国举行,作为世界上第一座以“人工湿地水处理系统”为主题的生态公园,成都活水公园被作为城市最佳实践区的案例“搬”到了上海。此前,全球180多个城市参与最佳实践区竞争,在中国,只有成都、西安等5个城市入选。

  这个“微缩版”的活水公园,展示的是一个自然的水净化过程。世博园内每天约15吨的污水经由集厌氧沉淀池、水流雕塑、植物塘床等,流经长满芦苇、浮萍、睡莲和茭白的湿地,也流经可吸附有机物的鹅卵石滩,在一段自然的旅行后,污水最终成为干净的水,经喷泉而出。在这里,河流展示了自身净化的能力,并告诉人们,河流自身,就是一个生命系统。

  这是一个人类与水、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范例。在面临城市化、现代化带来环境污染以及“大城市病”等世界难题时,活水公园蕴含了天人合一的东方哲学,它回归了城市的常识,展示了中国对未来绿色城市的憧憬,也难怪它会赢得青睐。作为城市最佳实践区的唯一公共绿地,活水公园也是世博会上最受欢迎的区域之一。

  就如一场盛宴,主人端出了最好的大餐,但在后厨,却充满着不安与焦虑。活水公园展示了成都对河流、对自然的态度与情感。但现实中的西郊河,其“坎坷”命运却折射着城市在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如何取舍的微妙态度。

  5月8日,成都活水公园的设计者、美国“水的保护者”协会的贝西达蒙女士,参加了成都一个关于西郊河命运的民间研讨会。重返中国做污水处理调查的她,正赶上了西郊河命运攸关的时刻。“请留下西郊河。”在写给成都市市长的信里,贝西这样说。“请您想一想,如果西郊河边住户的窗外,横空出现一座高架桥,他们的生活会完全改变,这样做会破坏他们习以为常的美好生活。”

  1998年,贝西关于活水公园的构思,被正在大拆大建的北京拒绝,却在成都变成了现实。作为府南河整治工程中的一个亮点,活水公园从那时起就成了成都的一张名片。

  贝西的信发出了。正在将自己目标锁定为“世界田园都市”的成都,真的能善待这条河,“放”过这条河吗?

  “死缓”半年又要执行

  “当年走马锦城西,全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路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这是陆游的诗。这一段景致,便在西郊河一带今日漫步西郊河边,葱郁芳香,这一路依然是成都休闲的美好去处。

  遇仙桥旁就是散花楼,让人想起仙女散花的传说。而十二桥,则因成都“平分扬州明月”被命名。但如今,遇仙桥和十二桥之间,已被铁皮围栏堵得严严实实。5月13日,志愿者王玲珍和杨帆从旁边茶馆借来竹椅,站上去,俯瞰桥下的河水。

  雨后,河水清澈了许多。只是河床翻起,一溜三十多根水泥柱,立在河上。河流被开膛破肚,两旁的树依然葱郁,但多株大黄果树的枝干已被砍断了。

  河岸边就是文化公园,露天茶馆就在河边。杜阿姨从东郊坐车专门来公园的。在这里,她和老伙伴们锻炼、唱戏、喝茶,可以消磨一天,是退休生活中最美好的情致。

  她可能想不到这河上要架一条路过去。住在河边的吴宇一也一样——做梦也想不到,修路能修到河上来。

  2009年10月,伴随着大型机械车的进入,河边常见的斑鸠,还有偶尔飞来的白鹭以及堤岸杂草里的小蛇,全都不见了。“我们对河流有感情啊。”吴宇一说。还记得少年时,那是上世纪60年代,河水清澈见底,可游泳捉鱼。而彼时,穿城而过的金河、御水河还在。直到“文革”开始,要修“万岁纪念馆”,金河、御水河才全被填平了。“金河、御水河以及皇城的消失,使成都在中心城区失去了受普遍认同、最具象征意义的文化标志。成都水文化的载体,今日只剩下府南河两条干流,以及沙河、西郊河等支流。”一本叫《成都水文化》的书中,这样写道。

  作为岸边的居民,吴宇一不知道政府是何时下决心要在西郊河上修路的。但对成都的交通部门来说,打通城区里的内环线是早就纳入计划的。而西郊河,是城市滚滚车流中的一道“障碍”。按照建设部门的说法,这一段河流的存在,使得环绕内城的道路,多年来一直没有接通。

  2009年10月,当几十个水泥桩在一周内就矗立起来时,吴宇一才知道,西郊河上真要加个“盖子”,修成路了。他想起了本地著名笑星李伯清调侃的段子:“给府南河上加个盖盖,可以在上面打麻将,还能开小汽车。”还真成现实了!

  不料,一周后,竟然奇迹般地停工了。据说,是一位副市长叫停了工程。而叫停的原因,正是成都河流研究会的王玲珍等人写给市长的紧急呼吁。这一停工就是大半年。吴宇一以为西郊河没事了。但他不知道,西郊河只是被判“死缓”而已。

  民间力量积极博弈

  5月7日,成都河流研究会接到成都市重大项目办公室的传真,通知派人参加即将举行的“西郊河方案研讨会”。

  会议在下午1点半举行,河流研究会接到传真,已是下午1点零5分。正在郫县做河流上游农村项目的王玲珍,“奋力”从郫县赶回来,终于参加了这个会。

  河流研究会一直是西郊河工程的反对者。在2009年提交给市长的信中,王玲珍、杨帆等人就为西郊河据理力争:“城市临水区域,是城市最具活力、最优美、人气最旺、最具生态价值的公共开敞空间。城内河道的消失,不仅仅是人文历史、地域文化的失落,不仅仅是城市美学景观的缺憾,更是城市中最佳生态廊道的破坏,直接影响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对于有人提出“西郊河本身就受污染,还不如盖上”的说法,王玲珍说更不能接受。“一旦河上加盖,西郊河将成为不见天日的臭水沟。人们也将不再为河流的被污染内疚,这条河就彻底死亡了。”

  很快,就有了回应。除了西郊河工程停工,去年11月,相关部门还举行了征求意见会。在5月7日的研讨会上,政府部门公布了一个“对河流影响最小”的新方案。将原“河上加盖”改为修高架桥,提高桥墩,缩减路面,成为双车道。这样河流不会被完全掩盖,河面也缩短到300多米。

  新方案中建设部门做出了不少让步,但河上修路的决心没改变。这次研讨会,有来自交通、规划、水务部门的管理者,还有几位交通方面的专家,另有4位市民代表,除了王玲珍,其他3人据称是随机请来的。

  王玲珍发现,会上都说修高架桥比河上直接修路好。她同时发现,到场的人中没有河流和历史文化方面的专家,也没有那些居住在河边的利益攸关者的代表。“大家都同意。就我不同意。”王玲珍说。在会上,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包括成都市的总体规划中,是把“七江五河”纳入保护范围的,其中就有西郊河。这次西郊河上修路,是否经过环境评估?决定是一个什么程序?但她的这些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会上有个交通方面的专家说:“多一条路,总比少一条路好。”这句话,让王玲珍很受刺激。她很想问这个专家:“成都市机动车每天增加1600多辆,这条河上的小路能彻底缓解交通拥堵吗?既然不能彻底缓解,为什么要牺牲一条河流呢?”

  研讨会的第二天,有历史和文化学者参加的民间研讨会举行。贝西也参加了,她说:“成都的目标是绿色环保友好的城市,而西郊河工程有可能会破坏掉成都的这个梦想。规划者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西郊河清澈起来,而不是去破坏它。”

  5月13日,西郊河高架桥方案公布后的第6天。吴宇一所在的7号院里,月季花丛旁搭起了小黑板,写着:“7号院的公民们,让我们共同关注西郊河。”一天时间,院里30多户、100多口人,几乎全都签了名。

  “世界田园都市”容不下一条河?

  多年前,陈文辉在西郊河附近买了房子。那时,一平米大约3000多元,比周围要贵近1000元,但他愿意。就职于四川大学的他,平时爱对一些公共事务发言。他把附近的百花潭公园当做自己的精神归宿,按他的说法,“城市总要有让人喘息的地方。”

  西郊河被打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西郊河临近琴台路仿古街,这里是成都市政府的样板工程。路修好后,饮食行业火爆,车流量大。2005年,有人建议在西郊河上加“盖子”,修成停车场。消息传出,也是河流研究会的人及时给市长写信呼吁阻止。

  西郊河的坎坷命运,让陈文辉越来越不安。同时也不断有“坏消息”传来。他家旁边,就是著名的青羊宫,原本属于风景保护区域的。可从去年开始,近旁有块空地,据说要建30层高楼。听说附近还要修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路。“修了大路、高楼,城市的压抑感就来了。成都作为休闲城市,原本是安宁、温馨、放松的,我们自己把自己流放了。”他很担忧。

  但陈文辉所说的安宁、放松,在这个“发展至上”的时代已成奢侈品。中国的城市正在“大干快上”,“又好又快地发展”成了各地口号。几乎每个城市,都是一个大工地。

  成都,这个拥有“联合国最佳人居奖”、“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园林城市”、“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的休闲之都,也一样追随着经济发展的一波波热浪。

  5月6日,成都环球贸易广场项目举行开工典礼。据报道,这两座280米的超高大楼,将成为成都市第一高楼。不到一周,附近又一座240米的高楼破土动工。

  成都街头和许多大城市一样,繁华街道上的广告牌展示着资本的所向披靡:“中心之上CBD,我们决定城市态度。”那是一座五星级酒店、金融机构等会聚的商业中心。

  “可‘决定城市态度’的应该是谁?就是这些摩天大楼吗?那些发达国家的大城市,如今不是已在品尝大城市病的恶果吗?为什么,今天许多中国城市,要重蹈覆辙?”每次路过城中心那些突兀、沉重的高大建筑群,田军总会这样发问。

  陈文辉也愤愤不平:“路该修,但不应该破坏城市的核心竞争力去修。”他认为,成都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休闲的气氛和自然的生态。不久前,成都刚刚明确自己的定位:建设世界田园都市。可如今,为了给汽车让道,就要牺牲掉一条河。

  “连一条河都容纳不下,还田园城市?”在天涯成都论坛里,有帖子这样发问。

  比西郊河“幸运”的府南河

  “城市有了水,才有灵气。”艾南山说。这位70岁的老人是成都河流研究会的会长,多年来一直在为成都的河流奔走呼告。“历史上,城市都把河流当做自己的精神来看待,因为城市演化的文明都与河流有关。中国的城市都是依水而建的。今天,城市没有了河流,这是后来改变的结果。”他说。作为老治河专家,艾南山的梦想是恢复成都千年水网。但现在,已存河流的基本保护都成了问题。

  自一千多年前李冰建都江堰,“穿二江成都之中”,水就与成都息息相关。但上个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上百条河流被掩埋。成都市内,只剩下府河、南河以及西郊河等几条河流。“濯锦清江万里流”已不复再见。而当河流的自然和文化功能衰竭,只剩下扭曲的功能——城市排污通道。据记载,上个世纪90年代,环绕城区、全长20公里的府河、南河,成了“全世界最大的臭水沟”。

  1994年到1998年,成都下力气治理府南河。艾南山、田军,当年都是治河队伍中的一分子。投资27亿的府南河,成就了成都的荣耀。“世界上最大的臭水沟”变成鸟语花香的河岸花园,河水再次清亮起来。1998年,府南河整治工程获得联合国最佳人居奖。“府南河、母亲河”的口号就是当时负责宣传的田军拟的,为的是“唤醒成都人对河流的记忆和感情。”

  然而,很快就发现了新问题。府南河整治后,虽大力气解决了排污,但因上游岷江的过度开发,都江堰来水量减少,加上府南河整治中采用水泥河道、直平河岸等,使得河流的自净功能减弱,这一切,都使得府南河的水质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当时的治河方式还是很粗暴。对河流本身是个生态系统没有认识,信息也少。更多的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今天,田军还会反思对府南河整治的思路问题。

  在她看来,在面对河流、面对自然的时候,人类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自己掌握着生杀大权,结果名为保护,实际上破坏了很多东西。河流研究会也正是在这样的反思中,为解决环保、文化、生态与城市发展之间的矛盾而成立的。

  对爱河流的人来说,保护河流在于实际的行动。因为意识到府南河的水质与上游的水保护有关,而且,河流本身是一个延伸的生命系统,应从根子上下功夫,田军开始了一个看似有点“像做梦”的实验。

  他们在府南河的上游、位于郫县的安龙村,推广生态农村项目。说服农户,拒绝使用化肥、农药,用纯粹的自然循环,来实现真正的生态农业。“化肥污染了土地,农药污染了河水。农民又花钱去买化肥。而受到污染的河水,每一吨需要7吨来自上游的清河水稀释,才能还原成地表上能接受的清活水。”田军说。“我们种下一个问题,需要10个解决方案。在科学至上的定义下,认为浪费破坏点没有关系,但却潜伏下无数危机。”

  你的城市愉悦吗?

  田军最近总是想起一句话:“你的城市愉悦吗?”这是在一次交流中,法国的一位交通部长说的。他说,你们的城市很好,但在决定一个方案时,是否考虑到城市是谁的?你们的城市愉悦吗?田军回忆说,当时翻译不知道怎么翻译,后来,还是一个法国的人类学教授翻译出来,原来是“愉悦”。

  她觉得这个词太准确了。“城市化现代化,为什么大家不快乐,不幸福,是因为有不安全感,焦虑感。是的,我们的城市有很多建筑,漂亮、高大、体面,但我们可以问问自己,愉悦吗?”

  这个久违的词儿让她想起西郊河。“城市的核心价值魅力在哪里?人们为什么来成都?如果很堵,当然不来,但有经验和历史证明,道路修起来,交通还会堵。不能没有车,但能否划定一些区域,在匆忙的城市,给大家一个透气的地方?”

  陈文辉则发表博客,表达对城市虐待河流带来的担忧。“城市有很多诉求、功能,但需求在增长,资源有限。这是矛盾不断地修桥、扩路,盖河,就像是肿瘤,牺牲了城市的资源,挤压真正的核心资源、城市精神,导致的是城市畸形发展,最后死亡。”

  这是5月14日。西郊河上修高架桥的方案已公布一周,不管是田军,还是陈文辉,对西郊河的未来还抱着希望。

  但同一天。在成都市建委,城建处的一位负责人表示,方案已经定了,不会改变了。

  “我们的工作不好干。盖个桥、修个路,总是有人打来电话骂。”梅森林说。他是成都市建委城建处处长。“瞧,我胳膊上皮都晒脱了,可老百姓并不理解我们的工作。”

  说到西郊河一带很美。他说,那只是一条小河。“打通内环线,你看,就挡在这儿了。”他指着身后的成都市规划图。

  的确,和正在发展、雄心勃勃的城市经济增长相比,一条河流的存在,或许太无足轻重了。

  但田军不这么想。“城市不只是有车族的城市,也是那些居住其中的人的城市。也是文化的、传承的城市。作为这个城市历史文化的载体,西郊河应该被重视。”

  “我们其实很慎重的。”梅森林说,修这条路不光是缓解交通拥堵的问题。但还有什么样的考虑?河上修路对交通缓堵到底有什么样的作用?有无具体论证?对这些问题,他表示不便回答。而对这些公众疑问,成都市相关部门都表示缄默,成都市规划局也一直没有接受本报的采访。

  据了解,投资建设这条路的兴光华公司,是成都市政府和青羊区政府自己的公司。河流中的水泥柱,有人算一笔账,投入至少数百万元。

  如果停止修建,当然会有损失。但一直在关注西郊河,曾经是府南河整治工程参与者的张承昕,则想起了一段关于活水公园的往事。

  “当年建活水公园时,其实已建了春花园,因为意识到活水公园的理念和价值,最终推倒重来。今天回头看看,那是多么大的勇气!”他说。“今天,只是河里打了水泥桩桩。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这位一直在为西郊河的命运奔走的老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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