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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之外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22日15:16  汉网-长江日报

  千古以来,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记忆中,离别总在江南,青石板的渡口,系着离舟的柳树,半隐在晨雾中的长亭和烟雨濛濛的栈桥,皆是泪水的滥觞。离别如一阵凄楚的风,吹起历史的书面,眨眼间便翻过了上下五千年。

  人皆道离别时凄怆摧心肝,别后独对长亭缺月,酒已凉,影已单,只觉剩月零风人间无味。殊不知,今宵别后,犹可见月朗风清。如同丰子恺的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离别之后所见的清风朗月澈夜繁星,有一种超脱浮生之外的美,那是一颗闲适淡然的禅心,一种经历了风雨与离别,最终澄明的心境。

  长亭外,古道边,谁的玉笛吹起,奏出那段落满风花的忧伤?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想象着此去经年,应是春花秋月,良辰好景,淡不去的千秋寂寞心。然而,在叹过“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之后,在经历了多少风雨离别之后,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却终究选择了皈依佛门,才子李叔同,成了独卧青灯古佛旁的弘一法师,在浮生外寻到了生命中久违的清风朗月。

  阳关雪,渭城路,谁的离觞斟满,浅啜一口浓淡得宜的情意?“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朋友啊,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杯酿满祝福的酒了,愿君,珍重。王维的心中是满满的唐人风范,温醇谦和,经历了离别,经历了安史之乱,经历了生死攸关宦海沉浮,终究告别了浮名,回到辋川山居。亭边月下,任松风吹解带;檐外林中,邀山月照禅琴。待诸般悲欢离合都过尽了,在浮生之外独享这一山的清风朗月。

  看过了李叔同与王维,蓦然明白画中另有深意。“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似在说离别,实是指人生。生命中多少悲欢离合,起起伏伏,我们一路走来,终会面对曲终人散之时。有人泪水浸透重衫,有人暗自神伤,亦有人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觞。但如果我们看到那一钩新月天如水,便会明白还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放下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以及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去到尘世浮生之外,那里正是月朗风清。

  或许这才是离别的真正意义,也是它五千年来被人们反复吟咏却依旧动人心弦的原因。它以泪水之名,濯洗着我们的心,让我们拥有一份清风朗月般的心境。

  江晚钟歇,云升月落,卷帘暂引纷纷。春风暗起,渐染落花痕。且试蓑衣沽酒,钓江雪,漫挹轻尘。寒山寂,一江烟霭,渔火似星辰。夜深,邀一盏,半杯新雪,共饮离樽。对此意正浓,落笔乾坤。此夜何需月色,琴声里,暂忘此身。扁舟去,任由风雪,杯酒尚余温。——调寄《满庭芳》

  如我自己的这阙词,人散后,我们还可以泛舟离去,在这一钩新月天如水的夜色里,到浮生之外独享月朗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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