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老朋友——陈婶去世了。

　　陈婶年轻时，当过民办教师，她和陈叔都是父母的同事。那时候，陈叔虽说心眼很好，为人正直，但长得又黑又矮，呲着一口大牙。他当时看中了陈婶，便托父亲去说媒。父亲把陈叔的意思和陈婶一说，陈婶自然不同意。那时父亲是校长，为了撮合他们两个，想了一个办法，故意把他们俩调在一个学校教学，时间久了，陈婶也不觉得陈叔长得多么差了。水到渠成，就成全了他们的婚事。

　　陈婶结婚后，便辞掉了工作，在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陈叔后来改行去了县政法委。几十年来，不管我父母调到哪儿工作，陈婶每年都去看望我父母。两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天有不测风云。人到中年的陈叔突然患脑溢血住院，经过抢救，命算是保住了，但从此不会说话，不能自理。陈婶一下子被拴在了家里，天天洗衣做饭，侍候陈叔饮食起居。二十年如一日。熟悉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陈婶的悉心照料，陈叔不会活到现在。

　　这样的境地，陈婶再也顾不得一年一次来我家做客了。

　　父亲今年七十七岁了，每天照例喝点白酒。正月初六，他喝多了点，有些醉意，便拿出电话本，挨个老朋友打电话问候一下。当打给陈叔家时，是他的儿子红军接的。父亲问：“你父母都好吗？” 红军说：“我母亲没有了。”父亲听了急忙问道：“什么时候没有的？”“去年的九月九，重阳节。遭遇了车祸。”

　　父亲比陈婶大很多，她竟然一声不响地走在了父亲的前头，实在是让父亲难以接受。父亲来到陈婶家，本来不打算惊动陈叔，和孩子们说几句话就走。陈叔从里屋的窗子上看到父亲去了，拄着拐杖，一步一个趔趄从里屋出来了。他不会说话，抱着父亲就哭。父亲也哭，孩子也哭。其情其景令人心酸不已。

　　我母亲三年前走了，现在陈婶突然也走了，她们曾是离我最近最亲的人。我曾很固执地认为，她们的离去只是一次远行，不久就会带着她们的音容笑貌回来。当我再去看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坐在那个家里，笑吟吟的，温暖着那个老家，温暖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文/杨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