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时许，眼科医院门诊大厅外，多名排队挂号的群众打地铺过夜。

　　“春运式”挂号调查系列 1

　　●大医院凌晨挂号似春运

　　●每号200—250元炒高廿多倍

　　●资源被占专家号更显一票难求

　　■采写:阳光社区记者 陈杨 李斯璐

　　■摄影:阳光社区记者 王小明

　　一排排人深夜躺在医院门口，医闹？非也！日前，新快报接到投诉称，每当一些医术精湛、德高望众的专家门诊开放前夕，一些大医院门口就会出现犹如春运排队抢票般的挂号场面。新快报记者连续两天凌晨到读者报料提及的一家著名专科医院——中山大学附属眼科医院门前暗访，发现通宵排队、“春运式”挂号的队伍中竟有一半是号贩子！

　　零时已有41人排队

　　7月29日零时刚过，新快报记者就来到中山大学附属眼科医院（以下简称眼科医院）。记者看到，表面看起来非常寂静的医院，门诊挂号大厅外竟齐刷刷地躺着一排人，细细一数，竟有41人之多。记者发现，这些人中，以30多岁的男性为主，也不乏一些一家三口和老年人。“我是昨天下午6点左右到的，前面两个说是5点就到了。”排在第三位的钟先生（化名）告诉记者，自己是来挂该院眼肌科专家林小铭教授的号的，曾经来过两次都没挂上，所以这次特地提前一天来医院等着。“你这个点来基本上是挂不到的了。”钟先生提醒记者说。

　　到了清晨6时，离医院放号还有45分钟，眼科医院挂号大厅已排好7条三四米长的挂号人龙。

　　5人中3人称可代挂号

　　记者发现，这些早早到场排队挂号的人，几乎有一半人都是受雇前来抢号的号贩子。这个“春运式”挂号的现场，多数是他们造成的。

　　“能帮我挂一下吗？”记者试探性地问下钟先生，他直摇头，指着前面两个人说：“我是真来看病的，要找人帮忙挂号就找他们。”此时，前两名男子已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后，排在第二位的男子小声地说：“今天已经排满了，你填张就诊单，我明天帮你挂周六的号。”记者又随机在队伍里问了5个人，有3个都说可以帮忙(代挂号)，但都要等到周六。

　　“每个环节都要打点”

　　据悉，最初眼科医院逢周一、周四才有专家门诊，为了缓解看病难，医院又增开了周六门诊。然而，“春运式”挂号的状况未得到有效缓解，每到开诊日前一天下午，挂号大军就已行动，并按专家职称、受欢迎度，开出每人200元—300元不等的价格。

　　“林小铭和邓大明是不看初诊的，而且挂的人又超多，所以特别难挂。不能低于200元。”一号贩子向记者透露，两人的号还炒到过300元一个。而另一个姓赵的拉客号贩则最低要250元一位。“又不是我一个人帮你挂，每个环节都要打点的。”赵姓号贩子说。然而，记者了解到，这些专家若按照正常渠道排队挂号，挂号费仅为9元。这意味着，号贩子把专家的“身价”提高了20多倍出售。

　　暗访特写

　　凉席扑克装备齐全

　　记者发现，这些号贩子已演变成职业挂号手，等候挂号所需的物资以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记者连日凌晨来到医院门口，发现所有等待挂号的人身下都垫着报纸或席子，有的则带着折叠椅，可坐可后躺，还有扇子扇风、雨伞遮雨或遮光。由于近日下雨夜晚偏冷，还有不少人盖了被子，可谓全副武装。另外，不少号贩子身边都有个环保袋，里面装着简易席子、水壶等，有的带有扑克牌等消遣工具，还有的塞有“客户”的病历本；而口袋里更是装了数张就诊单，以便随时有“客人”可以随时填写。

　　为了打发漫长的等待时间，一些新潮号贩子还戴着MP3耳机边排队边听歌。临近清晨，有人还掏出蛋糕、牛奶点心，席地享用。

　　清晨抢客打价格战

　　临近天亮时，活动在医院围墙外面的号贩子开始四处拉客，甚至出现抢客风潮。

　　新快报另一路记者5∶30刚到达眼科医院门口，一下车，三四名男子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小声问：“挂号吗？我可以帮你挂，想挂哪个专家号都可以。”记者沿着街道旁走过，号贩子的低声叫卖不断。

　　“多少钱一号？”记者忍不住一问。“普通专家200元，部分出名的专家250元。”号贩子报价说。

　　“能便宜点吗？”记者的砍价直接遭到一号贩否决，但另一号贩凑上前悄悄跟记者耳语：“我帮你挂，一律收你200元就是了。”随后他还递上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邓先生”和手机号。

　　“你能保证帮我挂上专家号吗？”记者问。

　　“你放心，我的人都排在队伍最前面。你把病历给我就是了。”一姓邓的男子毫不隐讳地说。

　　挂号趣闻

　　一个女孩看病 两个“爹”挂号

　　有的号贩子为了保险起见，有时同时动用两三人帮一人挂号。在记者的暗访过程中，就亲眼目睹了由此产生的有趣一幕。

　　7月29日接近清晨6时，眼科医院挂号大厅门口一阵喧哗。高大壮实的医院保安拥着一名的男子进入挂号大厅，被捉者一脸神色慌张，手里拽着两三本病历。随后，另一名保安又捉来一个挂着小腰包的男子。

　　“你们刚才收了多少钱？谁让你们挂号的？”保安们质疑两人是号贩子。两男子一开始就声称互不相识，对于质疑，他们大声喊冤。随后，两人被分开逐一问话。两人都先后声称是帮女儿挂号，然而，两人拿出的“就诊单”，两人“女儿”的资料，无论是姓名、年龄、联系电话等竟然一模一样。“一个女儿怎么有两个‘爹’！”保安的这句问话，使两人立马露馅。

　　随即，保安又从他们俩身上搜出多张印着“代挂号”字样的名片以及多名患者的名字、联系电话和专家姓名。

　　据该医院的保安队长介绍，他们一早就知道那些号贩子。但他们不在医院揽客、交易的话，保安们就没有证据逮住他们。而本次逮到的两名号贩子，都恰好被发现在医院范围内交易，“人赃并获”。

　　随后，警察赶到医院，把两名号贩子带走。

　　深度揭秘

　　月入至少千元 号贩都有资历

　　据调查发现，号贩子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单兵作战的职业挂号手，另一种是拉帮结派的小团伙挂号队。前者收费较为便宜，但一次只能帮挂一个；后者则要价较高，但一次可挂三四人。

　　其中，一名欧姓的职业挂号手告诉记者，自己已有一年帮人挂号的经历，连挂号台的笔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而且收费“最划算”，一次200元。按此推算，目前，眼科医院专家门诊已在周一、周四的基础上，增加了周六；因此，职业挂号手一周可有三次帮人挂号的机会，就算每人每次只挂一个，一个月下来也有2000多元。

　　而团伙挂号者则是分工合作，一人专门在医院门外拉客，其余两三人分别插到不同的挂号队伍中，看谁先挂上号。他们不少人宣称曾在医院干过护工等工作，懂得内情，因此挂号费从250元起步，有时一天可帮三四人挂号。以此推算，平均每人每月可赚两三千元。

　　不过，不少号贩子透露，专家时常停诊，而且不可能每次都去挂，毕竟“有风险”，因此保守估计，每个挂号手月入千元不成问题。

　　事后收钱危险 常要避开保安

　　号贩子与患者的“交易”毕竟是“地下”的，号贩子只能偷偷摸摸在现场揽客，或暗自派“代挂号”的名片等待有需要者找上门，避免被保安抓住。

　　“我两年前在医院做过护工，保安都认得我，所以一进医院，就会被逮住。就算在医院外围，也要躲在路边的树后面。”一名姓邓的号贩子告诉记者，他的“地下工作”就如同和保安玩“躲猫猫”，有人托他挂号时，邓号贩一般不进医院，而是用手机联系身处挂号大厅的同伙出来领取病历。

　　“我们一般都是事后收钱的，若在现场付钱容易被保安抓，很容易搞得办了事收不到钱。”邓号贩说，有时他们会建议对方转账支付劳务费，减少面对面的金钱接触。

　　记者手记

　　过程虽辛酸 结果很伤人

　　新快报记者连续两日通宵挂号，也算是体验了一下号贩子的职业挂号生涯，总结起来五个字：又苦又伤人。

　　当万物寂静，忙碌了一天的人都进入睡眠时，号贩子们还要顶着睡眼惺忪坚守在岗位上。广州这段时间，时冷时热，户外蚊虫一直很多。记者在地上静坐了10分钟，就被蚊子咬了三四个包。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6∶45放号，却被告知所挂的专家停诊。不但要防蚊虫，防专家停诊，还要防被保安抓。“你以为你插队别人不知道，保安一看就知道了，最讨厌的就是那个胖子了。”挂号手都已有了“江湖规矩”，先到先得，不得插足，也达成了一致对外（即保安）的目标。

　　这些号贩子有的来自广州周边小城市，有的来自湖南，有的来自江西，可谓“五湖四海皆兄弟”。有的患者赶了几天火车才过来的；有的因一次挂不上而露宿街头几天再来；有的则可能因一次错过，而导致病情失去最佳治疗机会……这一切，号贩们或许知道，但他们只认一个字——“钱”：有钱我就帮你排，有钱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这样一来，专家号似乎变成了有钱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