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在法庭上接受审判 摄/通讯员李倩

　　伪造31张现金存款单 非法侵吞国家电费 买彩票租好车 8个月内挥霍一空一审被判10年未上诉

　　80后电管员为玩网游贪污48万

　　80后的他只是一个收电费的普通职工，却在8个月内伪造31张银行现金缴款单，侵吞国有财产48万余元，制造了震惊供电系统的贪污大案。

　　48万余元，被他挥霍一空，为在网络中成为霸主，他花了约27万元购买游戏点卡；为了追求奢华，他花10余万元租好车、买名牌衣物；为了填补亏空，他掷金7万余元购买彩票想一夜暴富……

　　然而最终在网络中威风八面的他回到了现实，在26岁的电管员陈阳主动投案后，检察院以贪污罪对其提起公诉。

　　近日，法院依法判处陈阳有期徒刑10年，罚款1万元，并责令退赔违法所得43万余元。

　　一个月薪1500元的电管员，如何轻松地将48万国有财产据为己有？记者连日探访，了解了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

　　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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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万电费不翼而飞

　　2009年12月，北京某区供电公司与农村商业银行进行年底的财务数据对账，发现竟有数十笔电费的缴款账目不清，无法勾对，未正常缴纳数额达48万余元！

　　供电公司的工作人员满腹疑惑：财务电子系统中，所有实收电费与应收电费的账面数额完全一致，并已经清零，但实际上，有数十笔本应存入供电公司账户的电费，银行并未收到，也缺少相应的单据。

　　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如此严重的纰漏？

　　就在供电公司财务中心和银行紧张地核查时，其下辖供电所26岁的电管员陈阳，主动找到公司领导，坦白其侵吞电费款的事实，让所有人大为意外——

　　据陈阳交代，2009年4月至11月，他伪造了31张北京农村商业银行某镇支行现金缴款单（回单），侵吞电费人民币48万余元。

　　投案后，陈阳主动退赔供电公司5万元，但已经无法填补他捅开的窟窿——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购买网络游戏点卡、买彩票、租开好车、抽高档烟、穿名牌，48万余元的违法所得全部被他挥霍一空。

　　检方指控，陈阳身为受国有公司委托管理国有财产的人员，非法占有国有财产487214.15元，应当以贪污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陈阳贪污案让所在的供电系统为之震惊，一个小小的电管员，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贪污巨额电费的？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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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初中成绩名列前茅

　　“我的儿子是好孩子，真的挺懂事的，特别孝顺。”陈阳的母亲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心里一直接受不了儿子贪污的事实，“他在一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我一直没想到他会走到今天这步。”

　　1983年10月2日，陈阳出生在北京一个普通的家庭，他是家中的独生子，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他那时候学习不错。”陈阳的母亲说起儿子，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她说，从小学到初中，儿子一直是班级里的前一二名。

　　然而中考失利，是陈阳及全家都没有料到的。没有考上高中，陈阳选择了一所中专学校读经贸外语专业。母亲总觉得可惜，她知道儿子一直想考高中读大学。

　　1999年，16岁的陈阳第一次离家独立生活，大把的时间可由自己支配，他渐渐迷恋上了网络，经常彻夜不归。“（学校）往家打电话说他夜里不在学校宿舍睡觉，整夜玩网络游戏。”陈阳的母亲说。

　　但家里人没有过于在意这件事，因为懂事的陈阳，从不乱花钱，母亲觉得他慢慢就会改的。

　　毕业后，陈阳找到一家酒店实习。2004年，他听表姐说，某区供电公司将招聘一批员工，陈阳马上报了名。

　　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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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经手大额电费

　　经过体检、军训、岗前培训、层层考核选拔，2004年10月份，陈阳与北京某供电民用电有限公司签订了合同，被分配到其下辖供电所做了一名电管员。

　　该供电所负责辖区内20个村7000户居民和企业生产用电的抄表、收费等工作。新入职的陈阳，一边跟着老电管员干活，一边学习线路维护等基础业务。

　　2005年，陈阳接手售电、线损管理、资料报表等工作，从此，他开始接触实实在在的现金，“一天收电费有时候几千块，有时几万，十几万。”陈阳说。

　　预售电用户和后付费用户的现金收费都由陈阳一人负责。每天下午三四点，他将当天所收的电费连同填写好的两联现金缴款单一起交到农村商业银行某镇支行，存入供电公司指定账户。

　　银行清点无误后，会在现金缴款单上盖上银行专用章，留存第二联，第一联由陈阳交回公司报账。每个周一，由他将上一周所收的现金缴款单回单汇总到供电公司营业大厅平账。

　　这样的工作程序，陈阳一直认真地做了4年。

　　网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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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买游戏装备打电费主意

　　陈阳的家境很普通，父亲原是煤矿职工，1999年辞职后，买了一辆面包车趴活载客，后因生病只能卧床在家。母亲买断工龄后，待在家里照顾父亲，全家的经济来源主要就靠陈阳的工资和母亲的退休金。

　　劳动合同里，陈阳的试用期工资是每月600元。起初半年，每月工资除去三险，他大概能挣400元左右。之后他涨了工资，到2008年初，陈阳月薪1500元，平时还有奖金和加班费，虽挣得不多，但足够支付陈家平日的开销。

　　2006年8月，陈阳与相识2年的女友王静结婚，婚后育有一女。在王静的眼中，陈阳待她很好，人懂事又孝顺，朴实平淡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由于公司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有时陈阳值班晚上不回家住，就会去网吧玩玩游戏。这一玩就一发不可收拾。

　　2007年起，陈阳开始玩网络游戏“天龙八部”，由一个小角色开始练起，可是玩了近2年，他却越玩越“郁闷”——由于自己在游戏中级别比较低，装备又不好，所以经常在网络中受尽其他玩家欺负和辱骂。

　　这使陈阳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我要变得强大。”80后的陈阳心想，一定要争口气。

　　在这个游戏里，为了提高级别，拥有更好的武器装备，玩家必须花钱买游戏点卡，或者雇人平时代练升级。可是陈阳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根本不够用。“我没有那么多钱，心里又特别着急，就想方设法弄钱，当时像着了魔一样。”陈阳说。

　　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陈阳开始琢磨如何扣留在手里流转的电费现金，他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方法：报账用的银行现金缴费单的回单，是不是可以伪造呢？

　　动了贪念的陈阳，从此不能自拔。

　　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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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账没被发现，胆子就大了”

　　2009年3月30日，陈阳决定将截留电费的想法付诸实施。

　　他花了150块钱找人刻了一个“北京农村商业银行某镇支行业务专用章”，公章的中间刻着“2009.03.30”，是当天的日期。

　　陈阳将蘸了红泥的印章轻轻地盖了下去，这张抬头为“北京农村商业银行现金缴款单（回单）”的单据立刻生动了起来，拿到假公章的当天，他尝试伪造了第一张银行现金缴款单。

　　由于每天都要跟银行打交道，陈阳的办公桌里总是有好几沓空白的现金缴款单，随时备用。

　　此后，陈阳把盖好章填写完毕的假缴款单混在其他几张真缴款单里，像往常一样，交回公司营业大厅报账。

　　那笔没有存入银行的钱，被他锁进了抽屉。

　　公司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舒了一口气。

　　几天后，陈阳将那笔扣留的钱重新又存回了公司的账户，银行照例给了他现金缴款单回单的第一联。“我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试探供电公司对账的精细程度，看看能不能查出来。”陈阳说。

　　陈阳深知，每个月供电公司都会核对账目，但到了4月份，一切还和往常一样，没有人找他，也没有任何坏消息。“对账没被发现，所以我胆子就大了。”陈阳说。

　　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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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个月内伪造31张单据

　　两周后，又到了报账的日子，陈阳按照预先“演习”过的方法，又伪造了一张缴款单。

　　供电公司营业大厅专门负责对账的工作人员，只审核了现金缴款单上的金额和电脑系统中应收电费的金额，一比对两者完全相符，系统清零，陈阳一周的收缴任务“完成”了。

　　这一次，陈阳如愿地将1万余元电费据为己有，钱似乎很容易就拿到了，尝到甜头的陈阳，从此无法停手。

　　从2009年4月份至11月份，陈阳陆续伪造了31张银行现金存款单，共计487214.15元。而仅4月份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就私自截留近28万元电费现金。

　　每次截留电费时，陈阳会按照当日实际收到的电费金额填写单据，遇上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会让不知情的同事先代填，然后自己再加盖伪造的银行印章，混在真单据里一起向公司报账，事后不忘撕毁复写联，不留下任何痕迹。

　　本应存入公司账户的现金，被陈阳神不知鬼不觉地扣留了。

　　一切都貌似做得天衣无缝。

　　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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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造单据时不用力盖章

　　难道伪造的银行缴款单一点漏洞都没有吗？

　　陈阳深知，他手里的假章其实是一枚“死章”，上面的 日 期 永 远 印 的 是“2009.03.30”，而银行的印章是日期可调的“活章”，可与单据上的手写日期调为一致。

　　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看出破绽。

　　怎么能让印章上的年份看得清楚，又让月份和日期比较模糊呢？

　　陈阳着实动了一番脑筋，他每次盖章时，并不均匀用力，让月份和日期看起来很不清楚。

　　在供电公司提供的31张伪造银行缴款单上，都有这么一个似无似有的红章，不仔细看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上面的具体日期。

　　供电公司疏忽的正是这一点——工作人员只核对数额，并不核实单据的真假，看见现金缴款单就认为电费已如数进账了。“只要与银行核对，就会发现这些现金并没有真正存入。”陈阳说。

　　2009年8月份，一次岗位调动，让陈阳失去了截留电费的美差。他被安排跑外线，专门负责抄表，不再收缴电费现金。

　　11月份，工作人员倒休，供电所安排陈阳代班收电费。他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又捞了4笔。

　　考虑到以后截留电费的可能性非常小，陈阳做完最后一笔后，就把这枚“赖以生存”的假章丢到了卫生院的垃圾箱里，与其他医用垃圾一起进了焚烧炉。

　　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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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在妻子王静的印象里，从2009年2月左右，陈阳就没怎么回过家，每次回家呆不长时间就走了，问他干什么去了，陈阳只回答“加班”。

　　王静也觉得有些反常，丈夫以前不经常加班，于是她提出陈阳的工资卡上交由自己支配，陈阳不但没有任何异议，也很少向家里要钱。“我们有加班费。”陈阳这样告诉王静。

　　而在一个叫龙在线的网吧里，陈阳正忙着经营自己的虚拟世界。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网络游戏“天龙八部”中星宿派的侠士，号称“人间兵器”，已经“练”到65级了。

　　为了在游戏中拥有高级装备，不再受他人耻笑，陈阳花了约27万元买游戏点卡，这些装备是他没钱时所无法拥有的。

　　和许多80后一样，陈阳也喜欢追求生活品质。他喜欢开车，认为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很多同龄人都买了汽车，这着实让他羡慕，可是自己家里的条件根本不允许他买车。

　　陈阳想到，这些“白来的电费”可以帮他实现这个虚荣的梦想。

　　从2009年4月26日开始，陈阳在北京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租了银灰色的丰田佳美和大众帕萨特领驭汽车，租车费和汽油费花了约10万元。

　　在别人追随的目光中，年轻的他衣着光鲜，开着有档次的汽车出入各种地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陈阳说。

　　但这些钱，他从未给过家里，也不敢跟家人说。

　　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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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七万元彩票想填补亏空

　　陈阳捅的窟窿越来越大，巨大的亏空让他每天睡觉都不安稳，他开始寻找填补漏洞的方式——买彩票，他梦想有一天能够中头奖，一夜暴富。

　　在福彩销售点，每天都挤着十几个彩民，陈阳也常常来这里，快乐8、双色球是他常买的彩票种类。成百上千地投注后，他小奖倒是中了不少，但从未超过1000元。

　　陈阳有点沮丧，买彩票已经投了七万余元了，他知道指望靠此发财的机会太渺茫了。“这钱来的太容易，所以就乱花了，就当打水漂了。”他说。

　　他一人将截留电费的48万余元现金挥霍一空，买衣服、买手机他出手大方，中华烟、苏烟，抽好烟他绝不含糊。

　　陈阳的前任领导发现，陈阳的日常消费比较高，“老抽好烟”。对于别人问起他大方花钱的原因，陈阳只说是买彩票中奖得的。

　　只有他心里清楚，单位和银行一对账，就一定会发现问题，自己的事早晚会败露，“只顾花钱痛快，也没想着还钱。现在我很后悔，当初自己很愚蠢，太虚荣，丧失理智了。”陈阳说。

　　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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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埋怨网络毁人

　　陈阳案发后，检察院向供电公司发出检察建议书，建议公司应完善电费收缴、保管、送存制度，加强各环节的监管力度以及对职工的法制、廉政教育。

　　一个月后，供电公司回函，采纳检察院对电费账务管理进行整改的建议，并落实了资金安全管理，针对电子账务自动勾对现象，要求相同金额的电费要翻阅原始单据。

　　在一系列的反腐倡廉试点教育活动中，陈阳贪污案已被当做系统里的典型案例进行剖析。

　　近日，法院经审理认为，陈阳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公款，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依法判处陈阳有期徒刑10年，没收财产人民币1万元，并责令退赔北京市电力公司某供电公司437214.15元。

　　判决后，陈阳没有上诉。

　　对于判决结果，王静一直不敢告诉自己有脑梗的父亲，她怕家人担心自己，因为从此以后她要独自带着2岁的女儿生活。

　　一直以来，陈阳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家里都毫不知情，连贪污这件事，王静也是从丈夫单位同事那听来的。“以前他总说加班，也不怎么回家看孩子，孩子都不叫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王静有些抱怨，“也不是说他不喜欢孩子，他本身就像个孩子。”

　　周围邻居们从来不敢在陈阳家人面前提起这件事，陈阳的母亲每天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担心这个家从此就毁了。“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培养他好好学习，让他参加工作娶妻生子，我以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但没想到最终网络把他给毁了……”陈阳的母亲低声地说。

　　（文中当事人均系化名）本期焦点由房山检察院协办文/实习记者张爽记者孙慧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