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苦中苦”，并不能保证我们“成为人上人”。如果一百分的努力可以换取六七十分的成果，那我们可以努力，可以坚持；但如果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却换不来二十分的成果，还有几个人能继续努力和坚持？

　　□吴小鲁

　　日本作家三浦展写过一本名为《下流社会》的畅销书。当然，他所谓的“下流”，大意就是“向下流动”，跟中文词汇所指向的道德品质毫无关系。三浦展是这样定义“下流社会”的：“现在的年轻一代面临就职难的困境，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加班又成了家常便饭，真可谓苦不堪言。面对职业、婚姻等方面的竞争和压力，不少人宁肯不当事业和家庭的‘中流砥柱’，而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归入‘下流社会’的行列。 ”“下流社会”一词在日本和欧美都引起很大的关注，主要是因为共同的背景：日美欧曾引以为傲的中产阶层正在消失，由此出现“上流”与“下流”的两极分化。

　　在中国的“中产阶级”到底有没有成型还尚无定论的当下，讨论“下流社会”似乎言之过早。正相反，中国的社会文化一向是崇尚“上流”的：父母绞尽脑汁把孩子送进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中学，然后考名牌大学或者直接送出国门；工作之后呢，上海大多数白领开始进入“奴隶社会”，婚奴、房奴、车奴、孩奴……反正总能占上一两个；市面上流行的图书是《杜拉拉升职记》和《我的成功可以复制》——虽然后者还“复制”出了博士文凭。在“不成功便丢人”的驱动下，谁敢“下流”？非拼命往上爬不可。

　　这种“上流”趋势，甚至表现在了生儿育女的人生选择上。日前就有网友在网上发帖宣称，自己已经是“穷二代”了，不想再生出一个“穷三代”。而在此之前，一篇题为 《我不想给月薪2500元的穷老公生孩子》的帖子也广为传播，发帖人自称女性，“老公月薪2500元，工作还不稳定，我们还要做近20年的房奴。与其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我宁愿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

　　三浦展解释说，“在这样的时代，松松垮垮照样能够生活，努力工作的人却可能会被讥讽为傻瓜，因此，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松松垮垮地生活着”——在物质文明到达相当高程度的社会中，日本人的“下流”，更多的是一种自愿选择，而中国的“穷二代”们，无论是“上流”还是“下流”，更多的却是出于无奈。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曾是最主流的“上流”途径，中国的高考之严苛举世瞩目。但现在，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已经够可怜的了，更雪上加霜的是，“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成了最简捷的“上流”模式。你寒窗苦读考了高分？人家爸爸有门路，直接冒你的名顶替你去上大学；你公务员笔试考了第一名？人家爸爸是局长，直接取消你的入围资格；你辛辛苦苦攒了几十万块钱想买个小房子？人家手眼通天，直接去买三室两厅的经济适用房……我们越来越无奈地发现，“吃得苦中苦”，并不能保证我们“成为人上人”。如果一百分的努力可以换取六七十分的成果，那我们可以努力，可以坚持；但如果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却换不来二十分的成果，还有几个人能继续努力和坚持？

　　很多“穷二代”们的“上流梦”就此破碎，为了避免下一代跟自己一样“被下流”，他们索性选择不要小孩。笔者无意对此进行评价，但对一个和谐社会而言，“不患贫而患不均”的古训依然适用，再退一步说，甚至连贫富差距巨大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们想“上流”而被迫“下流”。当然肯定会有成功人士如“上流”成功的潘石屹们说，世界本来就是多元的嘛，买不起房子可以先租房子住嘛，即使穷也不要心理不平衡嘛，等等。这种论调给人的感觉，就像被强奸之后控诉无门，还要被嫌弃“怎么不是处女”一样，令人难堪而绝望。

　　“下流社会”

　　来自日本三浦展写的同名的畅销书，意为“向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