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式整治”，历来都是很有中国特色的，这样的整治到底效果怎么样，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

　　以前总是看到诸如“清理医疗红包”之类的运动式整治，在这样的整治中，照例都是要先发通知的，通知里会有这样软硬兼施的表述：自觉上缴红包的，既往不咎；不肯上缴红包的，查实后要严厉处罚。看了这些令人喷饭的通知，我总在想，这事虽然扯淡，但好在不直接牵涉到人命，就当笑话看看算了。但我真是没想到，在清理医疗红包、小金库之外，连关乎人命的奶粉，居然也用上了相当扯淡的这个招数。

　　阵仗照例很吓人——9月9日，江西省卫生厅联合质监局、工商局、农业厅和公安厅对2008年的问题乳粉和2008年9月14日之前生产的未经检验三聚氰胺的乳粉发出清缴通告，凡在9月30日前主动上缴问题乳粉的可免予处罚，对逾期拒不上缴的，将依法从重处罚并给予严厉打击。发出类似通知的，还有北京、昆明等地。

　　昨天的《长江日报》对此有评论说：上缴问题奶粉免予处罚不靠谱。作者认为，三聚氰胺奶粉的危害众所周知，问题企业上缴问题奶粉应该是无条件的，任何“讨价还价”式的解决方案，都是不靠谱的。主管部门至今还对问题奶粉企业抱有幻想，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悲哀，也让人怀疑查处力度真的足够大吗？

　　同一天的《京华时报》也对此提出疑问：最后通牒能消灭三胺奶粉吗？作者指出：制售掺有三聚氰胺的奶粉，本身就是涉嫌犯罪的行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发布免责通告，人为设置一个豁免日期，让一些不法分子逍遥法外；再者，处不处罚，如何处罚，也不是由政府部门一家说了算，应该依法办事，由法院来裁决，行政权力不能越俎代庖，包办一切。更何况，国家质检总局早就明确，对制售问题奶粉，要“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焉有因为“自首”而放一马的道理？可见，免予处罚的规定，于法无据，于规不符，于理不通，于情不容，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都难以站住脚。

　　在我的印象中，对问题奶粉的清理已经有好几次了，并且每次清理工作的成果据称都很“辉煌”，但让那些政府部门难堪的是，几乎每次清理工作过后，就会有三聚氰胺奶粉卷土重来，而那些问题奶粉的来源，无一例外都是上次清理工作中没处理掉的。这些不给清理工作面子的企业，有好几家的牌子还响当当。一轮轮清理风暴，问题奶粉却一次次卷土重来，让人们不得不发出这样的疑问：这么多政府部门，是不是就管不好一个奶粉了？更大的疑问是，奶粉老是出事，怎么就没几个当官的丢乌纱呢？

　　这些疑问一直没有答案，因为没有哪个部门有勇气站出来作答。人们等来的，只是一个极其扯淡的最后通牒。在我看来，这个最后通牒的扯淡之处，不仅在于它对问题企业的幻想和给涉嫌犯罪的企业免责，更在于它发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信号：对于问题奶粉，管理部门似乎已经黔驴技穷，除了对问题企业近乎哀求的“主动上缴”，再也找不到好办法了。

　　难道不是吗？我实在想不出，如果管理部门对整治问题奶粉胸有成竹的话，怎么会搞出个这么扯淡的通告来？有本事，直接查就是了，查完该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搞出个这么心虚的通告，其实等于就是在告诉那些问题企业——最近风声很紧，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搞集中整治，但我们手段有限，实在是查不过来，所以呢，希望你们配合一下演出好戏，上缴一点问题奶粉，意思一下就算了。实话说，如果我是手里有问题奶粉的企业，我是不会乖乖上缴的——明知道你查不过来，我还怕什么？等风声过后，该怎么弄还怎么弄，反正被逮到的几率也跟买彩票中大奖差不多。

　　这些戏剧化的情节，其实在类似“清缴医疗红包”之类的故事中，我们已经见得多了。关于问题奶粉的最后通牒，只要换个关键词，在这些故事里完全能用得上。当然，结果也必然是一样——所谓的集中整治过后，管理部门宣扬一下成绩，然后，大家会发现并未解决的问题会紧跟着整治成绩冒出来……

　　小小的奶粉能不能管好，我想，这是检验管理部门执行力的最好试纸，现在，扯淡的最后通牒告诉我们，管理奶粉的行政执行力，已经乏力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想想也是，你看看那个通告，又是卫生厅，又是质监局、工商局、农业厅、公安厅……那么多部门，看起来都在管，但其实呢，管不好了你追究哪个的责任，必然又是个很扯皮的事。我想，江西省卫生厅拉上这么多部门一起发通告，多少也有点“法不责众”的小算盘吧。

　　管理部门执行力匮乏，光是想着怎么推卸责任，而事实上，出了再大的事也没人需要担责。在这样的逻辑下，小小的奶粉确实管不好，其他的很多事，同样也不可能管好。在养尊处优和权大责小的好日子中，一些部门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治理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问题一步步恶化，这实在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本报观察员 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