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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侄儿周秉钧回忆周恩来夫妇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8月08日02:22  金羊网-新快报

  

大侄儿周秉钧回忆周恩来夫妇
■周秉钧接受新快报记者采访,谈伯伯周恩来。韩帮文/摄

  

大侄儿周秉钧回忆周恩来夫妇
■1952年夏,周恩来、邓颖超与秉德、秉钧(右二)、秉宜在颐和园。(家属供图)

  

大侄儿周秉钧回忆周恩来夫妇
■1970年5月20日,周恩来和邓颖超在西花厅。(家属供图)

  

大侄儿周秉钧回忆周恩来夫妇
■1973年4月,周恩来在山西大寨虎头山。(家属供图)

  开国元勋后代访谈录之3

  ■新快报特派北京记者 韩帮文 实习生 陈淳 朱铄然

  周秉钧是周恩来总理的大侄子,曾是广州军区空军部队的一名军官,且一直在广州生活。记者联系他时,他正好在北京度假。一个下午,雨过天晴,周秉钧准时赴约。

  1949年夏始,周秉钧及大姐、小妹三人,跟随周恩来、邓颖超住在中南海西花厅多年。后来在人生的多个重要节点,他又亲聆伯伯与伯母的亲切教诲。而就是这些时光的点点滴滴,让他受用终生、感念不尽。

  一堆细碎的小事,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在周秉钧的娓娓道来中,我们再一次走进周总理的平凡生活,触摸两位伟人的家国情怀。

  初进中南海

  “对伯伯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字:忙”

  周秉钧第一次见伯伯周恩来是在1949年夏,当时他年仅7岁。对于见面的场景,他心底留下的记忆并不清晰。

  “我们家原来住在天津,我父亲后来到北京学习,考虑到生活的方便,就举家迁到北京。”周秉钧说,周家一直都很注重相互间的照顾与扶持,伯伯周恩来就向他父亲提出代替抚养三个孩子的心愿。周秉钧及姐姐周秉德、大妹妹周秉宜就被带到周恩来和邓颖超的住处——北京丰泽园。

  “那天下午下着大雨,路上的积水很深,我们三人坐着黄包车来到丰泽园。”周秉钧见到周恩来夫妇,才知道自己有个伯伯。“伯伯非常精神,很有气度,笑容很和蔼,但我很拘谨,不敢向前靠。”周秉钧进入“八一小学”读一年级后,才通过看开国典礼了解到伯伯是国家总理,是战勋卓著的革命英雄。

  周恩来全家在丰泽园住了一段时间后,在叶剑英的帮助下,搬迁到中南海西花厅。周秉钧后来了解到,西花厅在民国时期是北京市市长的房子,解放前,北京市长主张和谈,遭到国民党特务的袭击。有人隔墙扔了手榴弹进去,把市长的女儿炸死了。“伯伯却不惧怕住进去,但万一有特务知道信息,肯定会采取措施的”。

  西花厅是个院落较大的四合院。北面是客厅,西面的第一间房是总理的办公室,东边是总理和邓颖超的卧室,周秉钧三人住在东小房。“警卫最多也就五六个,服务员就他和七妈(周恩来在家族同辈中排第七,因此,孩子们都称呼邓颖超“七妈”)各一个,还有一个厨师。秘书人数较多,最少时大约有3人”。

  “对伯伯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字:忙。他太忙了,怎么就那么忙。”周秉钧说,伯伯周恩来一般还能在家吃个早餐,而午饭通常不在家吃,晚饭则几乎很少赶上准点。“如果开会来不及吃午饭,伯伯就会让卫士用茶杯装上玉米糊糊,台下的人以为他在喝水,其实他是在吃午饭。”

  周总理基本上都是在下半夜才睡觉,平时走起路来,步伐快得连卫士都很难赶上。只要他从外面回到家,首先进的房间是办公室,且经常一进去就忘记了时间不出来。“伯伯即使偶尔被我们叫出来散步,他也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不停地思考问题,还不时向我们问一些社会问题。”

  1967年4月,周秉钧来北京探望伯伯,在其办公室的门上看到了一张“大字报”。他清晰记得大字报是这样写的:“周恩来同志:我们也要造你一点反,就是请求你改变现在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才能适应你的身体情况,从而你才能够为党工作得长久一些、更多一些。这是我们从党和革命的最高最长远的利益出发,所以强烈希望你接受我们的请求。”一些中央领导都在上面签了名。邓颖超问周秉钧:“你对大字报同意吗?”周秉钧则说“同意”,然后也在大字报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少年读书时

  “汽车是工作用的,孩子不能坐”

  由于周总理实在繁忙,教育三个孩子的担子就落在邓颖超身上。在周秉钧看来,七妈教他们做人最关键的一条是,作为高干子弟,不能有特殊的感觉和要求,就是要做一个无差别的普通人。

  在周秉钧9岁的时候,他和妹妹都在“八一小学”海淀新校区读书。当时,他上三年级,妹妹读幼儿园,两人都住校,周末才回西花厅。在放暑假的前一个周末,周秉钧回到西花厅,但玩得过于疯狂,忘了给七妈说下周放假,让她去学校运来行李和铺盖。

  在放假当天,周秉钧才意识到自己因疏忽犯了一个大错误。“一拨拨的同学被家长接走了,且大多是用小车。到了傍晚,全校几乎没人了,妹妹着急得哭了起来,但已没有办法再叫七妈派人过来。”周秉钧情急之下,只好给七妈写信,让她第二天派汽车过来接。

  第二天中午,烈日炎炎,西花厅的一名卫士踩着自行车,顺便在海淀区雇了两辆三轮车来到“八一小学”接周秉钧兄妹。“卫士与车夫骑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我们接到西花厅。”周秉钧到家后想不到的是,七妈竟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放假了,接你们去晚了。但是,你写信让我用车去接你们,是不行的!汽车是国家给你伯伯和我工作用的,你们孩子不能坐。”

  周秉钧回忆说,小时候仅仅坐过一次伯伯的公务车,那是他跟随伯伯去颐和园看望正在养病的七妈。而在20年之后,七妈却向周秉钧主动提供过一次用车。

  1973年6月,周秉钧从广东梅州赶到北京参加一个军队的党员代表大会,选举参加中共十大的空军代表。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天,他雨中来到西花厅看望伯伯和七妈。就在周秉钧起身离开的时候,邓颖超看到雨势越来越大,就让周秉钧稍等一会,要叫车送他。“我说不用,而七妈还是坚持用车送我,说‘不能因为淋了雨导致感冒,影响开会’”。周秉钧后来了解到,送他的这辆车不是伯伯和七妈的,而是七妈从中南海交通科租来的,租金照付,油费照掏。

  “我向她要车,她不给;她给我叫车,不坐还不行。”周秉钧回忆起这两次关于“车”的经历,不自觉地陷入沉思。

  高中毕业前

  “我有侄子嘛,还可以动员他们参军”

  1955年秋,周秉钧升入中学后,便搬回自己家里住。在他待在西花厅的6年时光里,周秉钧受伯伯的教诲较少;而离开西花厅后的一次谈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1966年夏,周秉钧正紧张地准备高考,姐姐突然在一个周六告诉他,第二天去伯伯家里一趟,要谈一件重要的事情。“姐姐也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就想肯定是一件大事”。

  “我会永远记得6月25日这一天。”这天上午,周秉钧来到西花厅,一直等到午饭时间,周总理才回来,于是谈话便在饭桌上进行。

  “高考打算报哪个学校?”

  “清华无线电系。”

  “准备得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

  突然,周总理把话题一转,“想不想参军?”周秉钧毫不犹豫地回答:“想,我从小就想当兵!现在正在参加空军选拔飞行员的体检和考核。这是千里挑一的事情,很难通过,就没有给你说。”

  “现在进行得怎样了?”

  “还顺利,区、市体检都通过了,现在只差到空军总医院去做专业检查了。”

  “有把握吗?”周总理笑着问。

  “有!即使当不成飞行员,也可以到海军去。”这时周总理突然又问了一句:“万一不合格,去服兵役怎么样?”“行!去服兵役。”周秉钧爽快地回答。

  “今年农村又受了灾,需要劳动力,今年复员军人都回农村从事农业生产。咱们城市青年应征参军,这样就可以少抽或不抽农村劳动力服兵役,这不就是支援了农业生产吗?所以今年要增加城市征兵额,减少农村征兵数。城市青年参军,减少了城市人口,也可以减轻农村的负担”。

  周总理继续说:“直接不参加高考怎么样?你以为一个人非上大学不可吗?不,不上大学同样可以得到很多知识,甚至会学到大学里学不到的东西。我就没有上过大学。”周秉钧也答应了周总理的指示,表示放弃高考。

  当晚,周秉钧以“难忘的一天”为题目把和伯伯的谈话记述了下来。有趣的是,语文老师对该作文的批语是“一天的意义不突出!”“这不奇怪,因为老师根本不知道我文中说的伯父是谁”。

  最终,周秉钧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空军。来到部队后,他通过他人之口,进一步明白了伯伯找他谈话的原因。“在一次有关恢复生产发展的会议上,伯伯讲话希望干部们带头送子女参军,以保证农村劳动力。他说‘不要以为我没有儿子才这样说,我有侄子嘛,我还可以动员他们参军’。”周秉钧说,伯伯因为这件事曾向他人说过,“秉钧是个听话的孩子。”

  “军队磨练了我的意志,让我有很强的事业成就感。”回想起50年前的那次谈话,以及自己的军旅生涯,周秉钧坦言从来没有后悔听了周总理的教诲而放弃高考去参军。

  女友登门日

  “不要因为我是总理,你就想嫁给他”

  1968年1月,周秉钧到北京参加空军系统学习毛著积极分子大会,会后回家探望父母,却得知父亲就在前晚被人带走。他赶紧给七妈邓颖超打电话告知此事,七妈则让他快点去西花厅。

  邓颖超首先问他对父亲被抓一事的态度。“我也不愧是学毛著积极分子,当时就觉得父亲肯定犯了什么错,不得不被抓。”但是,对于父亲被抓的具体原因,周秉钧一直不是很清楚,直到1981年才彻底了解。

  “原来,我父亲当年有几个比较投缘的朋友,其中一个是王光美的哥哥王光琦。红卫兵在王家抄家时发现一叠请柬,上面有我父亲的名字。江青看到后,就批了一句:请总理阅。”周总理就此给主席写了报告,并提出两个建议:一、交给红卫兵办;二、先由卫戍区部队控制起来,再由组织查证。并说明“我以第二种为宜”。而主席的批示也很简单:请总理酌办。事已至此,周总理就亲自下令批捕自己的亲弟弟周恩寿。

  1970年9月,周秉钧的女朋友(现在的夫人)刘军鹰,被广州军区空军部队选到北京参加国庆游行排练。关于恋爱与婚宴,周秉钧一直有个“心病”,就是父亲被抓的问题,“我当时想把女朋友带到西花厅,和伯伯、七妈见一面,顺便一起听一听两位老人的看法”。

  10月2日,周秉钧带军鹰来到了西花厅。邓颖超见了军鹰,首先就问:“秉均把他父亲的问题和你谈了?你是什么态度?”军鹰说:“和秉均的态度一样。”邓颖超又与军鹰聊起家常,当听到军鹰的父亲是1933年参加四方面军的老红军,并负过几次伤时,异常关心。“七妈忙问伤在哪里,现在身体怎样,留下残疾没有,让我女朋友回去后一定代为问候”。

  这时周总理也从外面回来,邓颖超向他介绍了军鹰,并说“她父亲是四方面军的,还挂过彩。”总理的神情突然变得既严肃又关切,马上询问“伤在哪里?现在怎样”。“两个人问的问题一摸一样。”周秉钧向记者谈及此细节时,激动得禁不住地拍起桌子。

  随后,周总理向军鹰嘱咐了几句:“你和秉均的关系,既不要因为他伯父是总理而有什么影响,也不要受他父亲在‘蹲班房’的影响。不要因为我是总理,你就想嫁给他;也不要因为他爸爸在‘蹲班房’,就不嫁给他了。

  最后的一面

  “邓颖超总是从正面来解释我们的疑问”

  周秉钧告诉新快报记者,平时周总理与孩子们谈话时,极少谈到爷爷,然而在总理生病后却向他谈起了爷爷。

  1974年4月底的一天,周秉钧走进西花厅,总理正穿着睡衣、戴着花镜在客厅里看文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伯伯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他同我握手聊天,坐的时间长了,就起来走动走动,双手抱着肩膀。”谈话中,总理主动谈了父亲曲折的一生,以及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当时根本不知道伯伯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往事,后来慢慢琢磨,才体会出来。”周秉钧解释说,一是当时总理已把工作交给了邓小平同志,暂时得到一些放松,有时间和家人聊天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希望孩子们能知道一点自己家族的历史。而令周秉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他与总理的最后一次会面。

  1975年年底,周秉钧休假回北京,七妈邓颖超的秘书告诉他,对于伯伯的“身体状况”要有思想准备,“万一有那么一天,七妈说,在外地的孩子都不要回来,要坚守工作岗位”。周秉钧听后,顿时哭成泪人。

  新年过后,周秉钧离开北京回到部队。1月8日晚上,他正在开会时,突然接到妻子从广州打来的电话,问有没收到电报。“我就担心北京的电报,而果不其然,就是北京的。”周秉钧带着悲痛的心情,于次日赶回北京。

  开完周总理的追悼会后,18日上午,周秉钧和姐姐周秉德受邀去了西花厅,邓颖超首先向他们交代了周总理的病情。周秉德问道:“伯伯遗体告别的时候,江青为什么不脱帽?朱老总那么大年纪还给伯伯敬了军礼。”邓颖超的解释是:“江青身体不好,不方便脱帽。”周秉德继续询问:“伯伯住院的时候,毛主席有没有去看望过?”邓颖超回应说,这是中央作的决定,不让毛主席去看周总理,“你们伯伯那时候的情况非常糟糕,他和毛主席是那么多年的战友关系,如果让主席看到你们伯伯的状况,两人都会伤心,对他们的身体、对他们的心理都是很大的刺激”。

  “她总是从正面来解释我们的疑问,引导我们不要去纠结是非。”周秉钧感慨地说。

  参考书目:《亲情西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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