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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铸与曾志,动乱年代现平凡夫妻情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8月26日01:11  金羊网-新快报

  

陶铸与曾志,动乱年代现平凡夫妻情
■陶铸、曾志与毛泽东合影。

  纪念八一专题报道

  开国元勋后代访谈录之7

  他们是职业革命家,为新中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却仍难逃十年动乱所带来的伤痛

  ■文/新快报记者 王剑平 韩帮文 摄影/王剑平

  在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史上,有七对“弄假成真”的著名夫妻,陶铸和曾志是其中之一1932年冬,22岁的曾志与大她3岁的陶铸假扮夫妻在福州从事地下工作,之后由假变真陶铸,曾主政广东多年,当过中南局书记,后任国务院副总理、中央政治局常委

  曾志,15岁参加革命,与毛泽东一起战斗过,建国后历任广州分管工业的市委书记、中组部副部长

  出生于延安,喝延河水长大。陶斯亮可以称得上根红苗正的“红二代”,但光荣的出身却也难逃十年动乱所带来的伤痕和苦痛。

  2011年7月底的一天,中国市长协会办公室,位于北京海淀区西三环的一栋商务楼内,身兼中国市长协会专职副会长、中国听力医学基金会理事长、中国贫困聋儿救助行动执行委员会主席等多个社会职务的陶斯亮,平静地向记者讲述着父亲陶铸母亲曾志曾经的峥嵘岁月,讲述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对未来的思考。

  “你千万不要去陪我,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去也帮不上忙,何苦再牺牲你?你要争取和亮亮在一起,你们能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陶铸被“疏散”时告慰妻子

  “我们微笑着握手,郑重地道再见。我为他打开车门,两人再次握手,车开了,我们依然相互握手,向对方致以最后的敬意……那样的冷静,那样的从容,那样的坚强!我们微笑着做了这一生一世的最后告别,彼此都没有流泪,因为泪水已经无法表达我们那种参透到骨髓的痛苦和依恋。”

  ——曾志在家门口为丈夫送行

  1967年初的一天,曾志来到丈夫陶铸面前,温和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从今天起,我就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我再也不与你吵了。”

  此时,陶铸正处于生命中的最危难时期,他被扣上“中国最大的保皇派”、“刘邓路线的坚决执行者”、“历史上有变节自首的政治问题”等罪名。

  在那样的年代和政治环境下,遇到这样的情况,选择与丈夫分手者不乏其人,而曾志这位与丈夫“吵了一辈子”的好强女性,却在此时选择留在丈夫身边。

  一个党员重要的是政治生命

  在陶斯亮眼中,父母有点像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光荣和褚琴:经常争吵。与电视里不同,父亲陶铸是个有文化底蕴的人。

  吵架的原因只有一个:为各自的事业!

  陶斯亮告诉记者,“他们两人就是个性格上的问题,我妈妈是一个独立性非常强的人,妻子、母亲的角色都被她排在最后,战士和革命者在她心中才是第一位。与父亲结婚后,她依然如故,说自己绝不要仅仅做夫人。当时,领导在参加一些公务活动时,大多会带着夫人,可妈妈是从不跟着我爸去的。”

  有人这样评价曾志:这是一个走在陶铸前面的人,而不是一个活在陶铸阴影下的人。而曾志也曾在回忆录中写道:“对于一个共产党员,夫妻生活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政治生命。”但她同时也承认:“我与他离多聚少,即使是相聚,也是匆匆一见,一直无法呆在一起过日子。作为妻子,我内心一直有一种内疚感。”

  陶斯亮对父母的评价是:他们都是职业革命家,都把家庭生活放在很次要的位置。

  风云突变陶铸被软禁

  1965年1月,陶铸调任国务院副总理。1966年5月,“文革”开始,陶铸被毛泽东亲自点名,担任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常务书记兼中宣部部长,排在毛、林、周之后,成为中国政坛“第四号人物”。同年9月,刚刚生过一场病的曾志到北京休养,陶铸亲自到机场接她,曾志感慨,“这是我们结合三十多年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然而,不到半年时间,风云突变,1967年1月,陶铸被打倒,被软禁在中南海。软禁期间,就连警卫员都可以对其动辄恶声呵斥,骂陶铸是混蛋、毒蛇。

  危难时刻,曾志一直守在丈夫身边,她放下所有的好强,为丈夫洗衣做饭,尽心尽意地照顾陶铸,履行一个普通妻子的所有责任和义务。有感于此,陶铸专门写了一首名为“赠曾志”的诗,直言“感君情厚逼云端”。

  曾志告诉丈夫:“你一定要力争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陶铸则始终坚信自己的清白,为铭心志,他用毛笔写了一张纸,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自杀,就是自己有见不得人的事,不想把自己的问题弄清楚……事实终究是事实,最后还是可以弄清楚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四句话,‘性质纵然定,还将心肝掏,苌弘血化碧,哀痛总能消’。”1968年8月的一天,有百万人参加的“批判刘邓陶大会”在天安门召开,有病在身的曾志也被拉去陪斗。看到瘦弱的妻子遭受如此折磨,陶铸第一次流泪。

  1969年1月,陶铸因患胰腺癌做了手术,由于不准家人探视,曾志给汪东兴写信,要求允许她每天到医院看护。“母亲是那么坚强的女人,却在苦苦哀求”。

  “疏散”合肥成生死诀别

  1969年10月15日,陶铸被通知“疏散”到合肥。“那时候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了,命在旦夕,本来上面只给我们一天的时间准备的,后来我妈妈苦苦哀求,说陶铸病得很重,一天太仓促了,上面终于同意给三天。”

  曾志被告知,如果她陪陶铸一起疏散,须与外界断绝所有联系。获知消息,陶铸沉思良久,然后毅然决然地告诉妻子:“你千万不要去陪我,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去也帮不上忙,何苦再牺牲你?你要争取和亮亮在一起,你们能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曾志含泪应允。

  在回忆录中,她这样回忆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此生此世,我们在一起只有三天时间了,我强压悲痛,为他收拾行装……我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替他洗个澡,我估计去合肥后,是不会有人为他洗澡的。我把水放好,再把他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躺在澡盆里,慢慢地为他擦洗,我望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灰暗的面容,心中无限的凄凉,我问他还有什么话交代,他说:“我怕是难见到亮亮了,你看到她,要告诉她,爸爸对不起她,让她跟我受委屈了。但是爸爸在政治历史上是清白的,是对得起她的,希望她要坚强,要紧跟毛主席好好做人,好好生活,把孩子养大。”

  陶铸要了女儿陶斯亮、小外孙和曾志的小照片,包好后放进内衣口袋,说:“相片在我怀里,就好似你们时刻都在我身边。”

  10月18日,无情的分别到了。曾志炖了一碗鸡汤,烤了一片面包为丈夫送行,其实也是在与丈夫诀别。由于陶铸的肠道已经梗阻,他吃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他告诉曾志,若不是为了你,我是什么也吃不下的。

  曾志要求送丈夫到机场,没有获准,只好在家门口为陶铸送行。“我们微笑着握手,郑重地道再见。我为他打开车门,两人再次握手,车开了,我们依然相互握手,向对方致以最后的敬意……我知道陶铸将不久于人世,他将凄凉而孤单地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但他情愿牺牲自己,来换得我一个自由。我现在反而无法想象,当时我们的诀别会是那样的冷静,那样的从容,那样的坚强!我们微笑着做了这一生一世的最后告别,彼此都没有流泪,因为泪水已经无法表达我们那种参透到骨髓的痛苦和依恋。”

  一周后,曾志也搬出了这所留给她无限思念、无限苦痛的家,下放到粤北山区翁源县一个叫邱屋的山村,当了三年农民。

  夫妻相伴长眠于白云山麓

  1979年1月,曾志在广州白云山埋下盛放过陶铸9年骨灰的盒子,并立下“松风石”,让蒙冤而逝的丈夫,能够魂归他一生钟爱的广东大地。

  1969年12月1日,曾志接到通知,说陶铸死了。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还是令曾志心如刀绞。在此之前,她已经牺牲了两位革命伴侣,忍痛割舍了三个儿子,如今,陶铸又离她而去。“我妈妈当时就问,我能不能去看陶铸最后一眼,回答是不允许。那时候就是那样,只讲阶级感情,不讲人情,不讲人性。”

  陶铸是在1969年11月30日夜晚,即他到合肥43天后,“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合肥陆军医院去世的,还不如一个普通老百姓,就算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去世时都能有几个亲人守护在身边。”

  直到1978年12月,在时隔9年之后,曾志才从合肥接回了丈夫的骨灰。那天,陶斯亮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哭得十分伤心,而曾志却一直很平静。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全会闭幕的第三天,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为彭德怀和陶铸——这两位在历史关头挺身而出,却蒙受巨大冤屈的忠贞战士,举行了隆重的平反昭雪大会。那天,曾志泪流满面。“她哭得特别伤心,她那积蓄了很久的泪水,她那隐忍了太久的悲伤与怀念,如同倾盆雨一样倾泻出来了,我就没看过她那样哭过。”

  1979年1月,曾志在广州白云山埋下盛放过陶铸9年骨灰的盒子,并立下“松风石”,让蒙冤而逝的丈夫,能够魂归他一生钟爱的广东大地。

  1998年6月21日,曾志,这位一生经历了无数艰难坎坷,却始终对党无限忠诚的革命者在广州去世。生前,她曾在一个旧牛皮纸信袋上写下“我生命熄灭时的交代”:死后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要在家里设灵堂,京外家里人不要来奔丧,北京的任何战友都不要通知……

  这位87年人生中有72年无私奉献给了党和国家的杰出女性,与丈夫陶铸一样,默默无闻地离开这个世界。她的骨灰,被分成两份:一份埋在井冈山小井红军烈士墓旁的一座山坡上,此地正是曾志当年工作过的红军医院旧址;另一份则被安葬在广州白云山麓的那块“松风石”下,与丈夫相伴而眠。

  陶斯亮:在组织还没为父亲平反之前,我先给父亲平反了

  陶斯亮后来了解到,父亲去世后,被当作烈性传染病,半夜三更就被火化了,陶铸的名字被假名字“黄河”替代,“家属的名字写的是斯亮,连陶字都没有,被丢在殡仪馆的角落里。”

  陶斯亮对父亲陶铸有着很深的感情。

  陶斯亮于1941年在延安出生,父亲给她起这个名字,取意“这里最光明”,以纪念宝塔山下延安这块革命圣地。在陶斯亮的记忆里,父亲与她在一起的时间相对要多,“母亲是一个奋斗型的女性,所以,父亲在很大程度上承担了作为一个母亲的角色和责任。我小的时候跟父亲更亲,父亲对我的关照、疼爱也多。”

  每年父亲的祭日,都会写一篇缅怀之文烧掉

  陶铸的去世,给女儿陶斯亮带来了巨大悲伤。1970年11月30日,是父亲去世一周年,那天,陶斯亮正在一个西部山区农场劳动,晚上,她在衣服里面悄悄为父亲戴上了一条黑布,在油灯下写了一篇祭文,等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打麦场上,拜祭父亲。但此文后被母亲曾志严令烧掉——她担心女儿会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之后,每年父亲的祭日,她都会写上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然后烧掉。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她写了很多信寄给有关部门,为父亲申冤,但都石沉大海。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夕,中央在北京开了一个工作会议,此次会议上,陈云首先打破了沉默,提出来要为一些老同志平反,其中专门提到陶铸,其他老干部纷纷支持。

  获知这一情况后,陶斯亮当即决定动手写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没有任何写作经验的她利用值夜班的空闲时间,将积压了9年的悲愤和感情诉诸笔端,一下子写了1万多字。

  写好后,陶斯亮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柯岩,让她帮助修改。柯岩是贺敬之的夫人,不朽诗篇《周总理,你在哪里》更出自其手。陶斯亮对父亲的那份挚爱,柯岩非常理解。曾志开始并不知道女儿在做这么一件事,待文章润色好以后,柯岩第一个给曾志朗读,“文章本来就感人,又让柯岩改得文采飞扬,我妈妈边听边哭,被深深地打动了”。

  最终,曾志同意将这篇文章发表。

  文章见报第二天,事隔9年父亲的骨灰有了下落

  1978年12月10日,是一个永远值得陶斯亮铭记的日子。在医院值了一夜班的她一大早起来查房,发现各个病房都在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人民日报》发表的她写的那篇文章,标题为《一封终于发出的信》。“播音员播得特别好,所有的病人、还有我的同事都向我祝贺,说陶医生你这篇文章太感人了,我们都哭了。”

  在没有做任何删节的情况下,《人民日报》分两次连载了该文,并很快在全国引起了巨大反响。“那时人们刚刚经过了一个寒冬,内心还结着冰,而且报纸上都是充满阶级斗争、火药味很浓的文章,现在突然有一个很温暖的、让人内心融化、催人泪下而又促人反思的东西,所造成的冲击是不言而喻的。”后来,《一封终于发出的信》被列入高中二年级的课本,影响了一代人。

  最让陶斯亮感到意外的是,12月11日,也就是文章见报的第二天,她和母亲就有了父亲的下落:安徽省委的同志看到文章后,马上发来电报,告知陶铸的骨灰一直存放在合肥殡仪馆。12日,中央派专机送陶斯亮母女去合肥接陶铸的骨灰。

  让陶斯亮引以为豪的,她是在组织上还没有为父亲平反之前,先给父亲平反了。

  这篇文章也赢得了胡耀邦的称赞。后来,曾有人把陶斯亮的这篇文章归类于“伤痕文学”,称她是“伤痕文学第一人”。陶斯亮说,这不是“伤痕文学”。

  本文参考资料:《一个革命的幸存者--曾志回忆录》(广东人民出版社)《曾志画卷》(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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