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最常见的食物，米的价格也不算贵。但是您是否知道，有一种大米，每盒2公斤装，竟要卖到999元？

　　这是真的。这种大米就是在云南颇有名气的“遮放贡米”中的一个特例。它出产于德宏州芒市遮放镇的一个村庄，是当地的农户和加工企业精耕细作的产物。

　　如此贵的大米，一般人吃不吃得起姑且不论，很多人可能会好奇，它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被称作“贡米”，它有什么样的传奇历史？11月22日，都市时报记者来到芒市遮放镇，揭开这种“天价米”的神秘面纱。

　　“贡米”称号已有368年历史

　　虽然已进初冬，但地处边境的芒市遮放镇仍是阳光十足。遮放镇地处一块开阔的平地，当地人习惯把遮放称为“遮放坝子”。遗憾的是，我们的行程错过了秋收时节，已见不到“满镇金黄，山野飘香”的壮观景象。

　　在当地人的口口相传中，遮放贡米的历史得以还原。

　　1623年（明朝天启三年），遮放的傣族土司多思谭向明朝进贡大象、珠宝时，也进贡了遮放产的软米。皇帝吃过软米后龙颜大悦，赐多思谭在京游逛三年，并将遮放米指定为贡米，每年上贡。“遮放贡米”的名称由此而来。而早在古南方丝绸之路时代，自昆明沿今320国道西下至中缅边境一路，也有“下关风、龙陵雨、芒市谷子、遮放米”之说。

　　如今，遮放贡米已在当地，乃至整个德宏州广泛种植，成了一个日益壮大的品牌产业。当地规模最大的遮放米科技开发责任有限公司，是一个集贡米的种植、技术研究、生产加工于一体的企业，足以满足人们对遮放贡米的好奇心。

　　该公司的产品展示厅内，数十种精包装的贡米堆放整齐，价格从几十元到近千元不等。销售人员说，这里主要销售的是“毫目细”和“滇屯502”两个品种。其中“毫目细”是本土原生品种，价格最高，2公斤装的“毫目细”一盒最高可卖到999元，最低的也要498元/盒。在展示厅中展示的全是中高端贡米，最便宜的“滇屯502”有机贡米也要38元/公斤。而普通的遮放贡米市场价大多在10元-18元/公斤。

　　遮放贡米粒大而长，色泽白润，做成的米饭香软可口，营养丰富。饭冷后不变硬，仍易粘结。较有名的品种除了“毫目细”外，还有“毫庇毫二王汗多”、“毫底拉号”、“毫木西”、“毫安闷”等，但规模种植的只有“毫目细”。而且在整个遮放坝子，只有户闷村允午社能够种出这种米来。2006年，遮放贡米公司在允午社租了千余亩土地，每年只在4至11月种植水稻，其余季节又将土地归还农民。

　　“只有这里适合‘毫目细’的生长”

　　有机稻种植基地的稻谷刚刚收割完毕

　　50多岁的尹可让原是德宏州农改办的高级园艺师，30多年来一直从事水稻病虫害防治研究，如今担任遮放贡米公司的技术顾问。11月22日下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这个距离遮放镇10公里的山村。

　　允午社，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傣族村寨。随处可见的傣家民居飘出袅袅炊烟，很多土地已经收获完毕。顺着乡间公路走到一个山脚下，就能看到贡米种植基地。

　　这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即使已进初冬，山上的树木仍是郁郁葱葱。一条近5米宽的小溪从山间蔓延而出，顺着山脚的稻田蜿蜒流淌。秋收后的稻田里，几头水牛正悠闲地啃着地里冒出的新芽。天气晴朗，阳光强烈，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热。

　　种植基地就位于溪流与山之间的一片三角地带。溪旁，一个年岁已高的水磨坊印证着这里种植水稻的悠久历史。5个石头制成的碾臼整齐地埋在地上，木头做成水槽，一头伸向流水处，借助水流的力量给稻谷去皮。虽然古老的打谷方式如今不再有人使用，但工具却保存至今。

　　山脚的竹楼里，是村民们世代供奉的“谷魂”。每年的插秧季节，当地村民都会前来上香，祈祷一年风调雨顺。村民吃上新米饭的时候，他们会再次来到这里，将煮熟的新米饭供奉在“谷魂”的面前。

　　“这里种植水稻，用的全是山泉水，没有任何污染。”尹可让说，良好的水源条件只是种出优质大米的保证之一。遮放镇的土壤多为黏性土壤；而且昼夜温差大，即便是夏天的夜晚，这里也能感觉到凉意。这里光照充足，上午9点到下午6点都有足够的光照；另外，村民们的耕作方式大多是“原生态”的牛耕，可以将土壤翻得更深、更熟。这些都是出产优质大米的保证。“只有这里适合‘毫目细’的生长，其他地方都不行。”

　　尽管如此，千余亩土地上，“毫目细”实际种植面积只有200亩左右，其余土地种植的都是“滇屯502”有机大米。尹可让解释，“毫目细”是公司的高端产品，价格较高，只能“以销定产”，每年的种植面积要随市场需求而改变。

　　育秧移栽除草收割，全由人工完成

　　谈起“毫目细”的种植，傣族老汉双岩团面带喜悦之情

　　自然条件好，种植技术又如何呢？“天价”贡米的种植过程是否与普通大米不同？

　　陈发所是贡米种植基地的技术员，每一季稻谷从播种到收割，他都得守在山脚下的一间简易房里。“‘毫目细’卖得这么贵，肯定是品质好。这与繁琐的种植过程有关。”

　　每年的4月，是水稻秧苗培育期，一般采取旱地育秧，育秧前就得调节好秧床土壤的养分含量，在土壤里加入一定比例的牛粪、腐叶等有机肥。撒上谷种后，就要每天不间断地对秧床的水分进行观察。半个月后，进行第一次人工除草。秧苗长到一个月时，就差不多有近一尺高了。此时必须补充秧床的养分，再次施加粉碎后的牛粪等有机肥。出苗一个月后，便可由精心护理转入日常管理，主要是针对病虫害防治和定期除草。“即使是有虫，我们也从来不用常规农药，都是选用一些国标生物农药。除草也全靠人工。”到了5月，就必须将稻田的土壤进行翻耕，施基础有机肥。“种植‘毫目细’的稻田都采用牛耕，能够保证土壤的熟练度。只有其他品种的部分种植区域会采用机耕，所有依靠人工完成的工序，几乎都是从村里临时请人。”

　　每年6月，是秧苗的移栽期。这个过程，并不是简单地将秧苗移栽到稻田里。移栽之前要对秧苗进行一次严格筛选，去掉一些杂株和长势不好的劣株，同时还要割掉秧苗的上半部分。“普通秧苗的培育一般要28-30天，‘毫目细’的培育期长一倍，要60天左右。栽种方式也不同，‘毫目细’的分裂能力不如杂交水稻，每株只能分裂3-5个植株。因此插秧时，每个坑要插5株左右，而且对行间距有着严格要求。

　　移栽后的一个月内，又是一段精心护理期。陈发所几乎每天都要在稻田边巡查，查看秧苗长势和稻田水位。每个星期要仔细检查一次，如果发现部分区域秧苗长势较差，就及时添加农家肥。期间，防病虫害和除草不能间断。“田埂上的杂草都是靠人工割除，一个月割两次。病虫害一般不会大肆发作，移栽到收割期间，喷洒1-2次生物农药就行了。”

　　稻谷到了抽穗期，穗部开始成长、变重。而“毫目细”的茎秆很高，一般都在2米以上，很容易出现倒伏。一旦倒伏，稻穗不能很好授粉，空瘪率将会很高。这时也是陈发所最忙碌的时候，每天都得和工人下到稻田里搭竹架子，支撑那些“头重脚轻”的稻谷。

　　“毫目细”的培育时间长，收割时间也比其他稻种晚。“每年10月底开始收‘滇屯502’，11月中旬‘毫目细’才成熟。‘毫目细’全部使用人工收割、脱粒、晾晒。进入车间前，稻谷的水分必须保持在13.5%-14%。”

　　待稻谷全部进入公司仓库，陈发所这一年的工作才算完成。

　　[1]

　　稻谷经机器12道工序精挑细选

　　“毫目细”的筛选设备

　　因为“毫目细”的种植一直都是“以销定产”，所以当年的稻谷入仓后不久便会进入车间，加工成大米，包装后销往市场。为了保证产品质量，“毫目细”一般只在老厂加工，其他普通贡米品种则送往新厂。

　　在遮放贡米公司的加工车间，一组价值500多万元的流水生产设备正在进行检修。生产线上的10余台机器承担着不同的功能，从稻谷去壳到成品包装已经全自动化。孙廷华是整个生产过程的主管。在他的讲解下，我们对“天价贡米”的生产工序有了大致的了解。

　　稻谷从仓库出来，首先进入一个自动双初清机器，先后两次对稻谷中的杂草过滤；稻谷经过两次初清后，便进入去石机，去掉稻谷中的沙粒。所有杂物清除后，才进行第一次脱壳处理，形成糙米；随后进入另外一台分离机，糙米通过分离机转入碾臼机，未完全脱壳的稻谷将会返回上一环节，再次脱壳。

　　碾臼机的功能是将糙米上的麸皮剥掉，变成精米；精米再经过自动分级机器，通过筛子将脱壳过程中产生的碎米进行分离。保留下来的颗粒比较完整的精米又进入到抛光机，用水雾进行抛光，期间不添加任何加工原料；抛光之后的精米再转入色选机器，这个工序主要是将其中含有斑点的米粒剔除；剩下色泽鲜亮、颗粒饱满的米粒再次进行抛光，随后还得进行第二次色选，保证米粒颜色一致，坏米被完全分离出来。

　　到这里，生产工序还没完，还得再经过一次分级，保证95%-98%的米粒大小一致，而且都是完整颗粒；最后，精挑细选出来的米粒才被送到电子定量秤包装机，进行包装。

　　孙廷华介绍，虽然“毫目细”的加工工序与其他贡米差不多，但执行的标准大不一样。这套高标准的工序也不是所有大米加工企业都具备。普通贡米的分级筛选，米粒大小和完整度只要达到80%以上就算合格。“一般工厂加工大米，初清、抛光、分级、碾臼都只进行一次，没有去石、色选等工序。依靠先进设备，米粒抛光不添加任何原料，而且效果好。”

　　产量太低 “毫目细”险些被埋没

　　遮放贡米的“毫目细”品种生长周期较长，导致产量很低

　　允午社72岁的傣族老大爷双岩团说，“毫目细”等以“毫”字打头的贡米品种，是当地村民的祖先培育出来的稻种，一直以来在村里种植。到了上世纪70年代，人口急剧增加，“毫目细”因产量太低，解决不了村民的吃饭问题而逐渐被淘汰，村民开始转种产量较高的杂交水稻。“‘毫目细’是最好吃的大米，但一亩田只能收10箩（当地一箩约为11公斤）谷子，每家都不够吃，现在都不种了。”现在，双岩团将自家的稻田一半承包给公司，一半留给自家种杂交水稻。待贡米公司收完承包田的稻谷后，他再在田里种冬小麦、西瓜等作物。“粮食有了，钱也有了。”

　　尹可让说，当时“毫目细”的产量只有110公斤/亩，虽然经过多年的技术革新，但到现在，“毫目细”的亩产量也只达到130公斤左右，这只是广泛种植的“滇屯502”亩产量的1/4。产量低，是“毫目细”价格高的原因之一。

　　“毫目细”的低产量主要是受基因影响。它的抽穗率低、粒间距大、饱满率低。尹可让说，每15个茎秆中，能抽穗的一般有10个左右。每个稻穗的谷粒间隔较大，一个稻穗上仅有约70颗谷粒，饱满率也只有70%。也就是说，每个稻穗上饱满的谷粒只有50颗左右。因米粒较小，千粒重一般也只有28-32克。此外，“毫目细”对种植密度要求较大，株行距一般要在1×1.2尺。

　　“如果要增加产量，就必须杂交，米粒质量自然也会受影响。”尹可让说，“目前并未考虑通过杂交手段来提高‘毫目细’的产量，而且‘毫目细’的原生种植区域仅限于允午社的这片山脚，其他地方种出来的，产量、质量都不及这里。现在只能在种植技术上进行改革，确保稳产增收。这类高端贡米一般都是作为礼品，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市场需求量有限。所以，我们一直采取‘以销定产’的方式进行种植。”

　　追根溯源，“毫目细”原本只是当地普通农户家的作物。它是如何被发现，成为昂贵的精美礼品的呢？

　　遮放贡米集团公司副总裁尹正忠介绍，“毫目细”等十余个“毫”字开头的稻谷品种，被称为“贡米”已有368年的历史，一直以来都是由遮放镇的当地百姓种植。到了上世纪70年代，人口增加导致粮食供应不足。杂交水稻的推广，让一些“贡米”被取代种植。为了不让这些优质的稻谷品种流失，政府部门对稻种进行了收集存储。

　　上世纪90年代后，短缺经济时代宣告结束，发展优质、高效、高产值农业成了新趋势。当时的潞西（现芒市）市政府发现了这些优质的水稻品种，开始计划恢复种植。但是，这些品种离开原生地时间较长，重新种植必须经过试验。政府在当时的粮食加工企业中筛选，最终选定了一家名为“遮放永红粮食制品厂”的企业，来进行恢复生产试验。

　　恢复生产试验是个技术活，搞粮食收购加工的粮食企业并不能胜任。1999年至2003年期间，也有国有企业进行试验，但都没有成功。直到2004年，原来的“遮放永红粮食制品厂”的老板登记注册了现在的“遮放贡米有限责任公司”，完善了相应的设备和技术手段，重新投入试验。从那时起，“毫目细”才正式开始恢复试验种植，走上了公司化的运作模式。

　　经过2年的试验，在所有“毫”字开头的优质贡米品种中，只有“毫目细”最先重新适应它的原生环境，其他品种仍没成功。2006年，公司开始生产“毫目细”。此外，公司还从红河引进了与“毫目细”基因相似的杂交水稻“滇屯502”，一同打造“遮放贡米”这一品牌。当年，这两种水稻种植了上千亩，开展有机和绿色试验示范种植，其中“毫目细”种植面积200亩。

　　2008年，“滇屯502”的种植面积开始扩大，食用安全系数高、只用有机化肥和生物农药的有机稻谷种植面积达到2000亩；早期使用化肥、农药，但最终检测不出农残的绿色稻谷2.5万亩。但“毫目细”因品种古老、产量较低，而且只能在允午社生长，所以没有进行推广，种植面积也未增加。

　　也就在那时，公司开始将“毫目细”作为一个贡米的“导向品牌”向外推广。如今，遮放贡米的大众产品“滇屯502”已经推广到整个德宏州，采取“公司+农户+基地+科技+市场”的运作方式，公司负责系统运作，基地进行试验示范，与农户开展订单合作，依靠科技发展贡米产业。

　　“999元/盒是一种商业噱头”

　　标价999元的遮放贡米礼盒

　　尹正忠坦言，定出999元/盒的高价，并不是说这大米就值这么多钱。“这是一种商业噱头，旨在打造出遮放贡米的品牌和名气，让更多的人知道遮放这个地方能够产出优质大米。” 他说，“毫目细”的高价主要因为它的产量低、品种古老、稀少，而且好吃、安全、营养。再加上种植成本和包装成本，“每公斤‘毫目细’的种植成本都在9元左右”。综合所有因素，999元/盒的“毫目细”成本在400元左右。但他强调，这种“天价米”主要针对的是日益增多的高收入消费者，以及礼品消费。这种米在市场上的流通量很低。

　　虽然市场保有量大的是“滇屯502”，但随着“遮放贡米”这一品牌的知名度提高，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有农户和一些商家反映，有些贡米种植户为了提高产量，将普通的杂交水稻与“滇屯502”进行混种。对此，尹正忠表示，“滇屯502”的收购价格比其他普通米收购价格高，去年确实出现了“混种”的问题。究其原因，是因为很多小型企业进入贡米加工行业，竞争激烈，几乎形成了抢收稻谷的态势。

　　“我们已向芒市市政府、质检、科技等部门反映了情况，寻求解决办法。公司自身也加强了质量监管体系，除了监管稻谷质量、产品商标使用外，还启动了不合格产品召回制度。如果发现订单农户出售的稻谷掺杂了其他品种，将一律退回。顾客购买贡米时，也要注意区分商标，如果有不合格的产品，我们将召回。”

　　遮放贡米作为一种商品，正在激烈的商业竞争中接受考验。对于前景，尹正忠充满希望。他认为，未来粮食的需求应该是持续平稳的，不会减少，也不会猛增。“唯有依托科技，提供更多类似‘毫目细’这样的优质大米，降低高端米产品的价格，市场自然会拓宽。”

　　尹正忠说，到现在，德宏州40%的农田都种上了优质水稻，每年出产2.5万吨优质大米，在上海、广东、成都、重庆、新疆等地加盟销售。如今，遮放贡米公司还依托贡米加工，逐渐发展成为一个集团公司，衍生出白酒、养殖等产业。第二次分级出来的碎米被收集起来，进行土法酿酒，根据酒精度、储存时间、包装差异进行定价，最贵的“遮放贡酒”价格为732元/公斤，最便宜的也要45元/公斤。利用贡米加工的米糠和酿酒产生的酒糟也被收集起来，进行养殖。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营销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其余10多个古老的优质贡米品种仍在进行种植试验，一方面为了保存基因，另一方面进行筛选，为后备的优质贡米品种做准备。

　　都市时报记者 刘先兵/文 曲鸣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