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本由巴金编辑、卢剑波命名的《心字》散文集最终出版时，巴金感叹其间文字“仿佛就要把我的心推出我口腔来”。

　　时光荏苒，当《心字》已被世人遗忘，这位信仰安那其主义（无政府主义）、早期专注于世界语的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卢剑波也鲜为人知，而他曾是巴金心中的“中国甘地”。

　　昨日下午3时，成都市文化馆举行“成都故事·百家谈公益讲座”，通过四川大学现代教育技术中心编辑戚亚男的讲述，卢剑波坚持理想、低调严谨却又充满活力的学者形象跃然眼前，历久弥新，愈发闪耀光华。

　　【情谊坚深】

　　终身挚友巴金

　　1987年10月，84岁的巴金最后一次回成都，他与同龄老友卢剑波见了一面。

　　为相互勉励，卢剑波写下五言诗送给巴金：

　　霹雳缘何迟？秋意已阑珊。旦暮思奋发，岂惧雪与霜！前日见故人，一别廿七年……

　　两位老人数十年的交情要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初。1921年，巴金在成都从《半月》上看到介绍重庆适社的文章，该社宗旨是“铲除统治权力”、“建设互助——博爱——平等——自由底世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读完了文章。

　　巴金给《半月》编辑写信请求他们做介绍人，以加入适社。后来，巴金通过适社负责人陈小我结识卢剑波。

　　被誉“中国甘地”

　　“巴金曾说，卢剑波比他更有勇气，跑过更多地方，做过不少惊人的事。”戚亚男说，当时不少人批评卢剑波锋芒太露、少年气盛，但巴金认为卢剑波更愿做一个为理想献身的革命家。

　　1924年，两位通信已久的四川同龄人在南京首次见面，并以兄弟相称。

　　不久后，国民党加紧思想统治，卢剑波和胡迈在南京创办的《民锋》被以“布尔什维克化的无政府主义者”的罪名查封，逃避抓捕、过度的工作和缺乏营养使卢剑波越来越消瘦，“但他的精神更坚强了，巴金因此常叫卢剑波是‘中国的甘地’。”

　　1925年，巴金和卢剑波等16人一同创办《民众》，一同为“民众自己的利益，需民众自己去谋”的理想奋斗。

　　【信仰不灭】

　　中学得以启蒙

　　安那其主义（Anarchism）通用的名词是“无政府主义”的旧译。无政府主义是一系列政治哲学思想。“卢剑波走上信仰安那其主义的道路，得益于他在合江中学的老师李宗泌。”戚亚男说，1919年，15岁的卢剑波考入合江中学，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影响下，从《新青年》、《新潮》等书接受了不少新思潮。

　　从李老师那，他知道了苏联的十月革命，希望到苏联学习。1921年，他拿了家里3个大洋，带着李老师的信到重庆找到适社负责人陈小我，却被告知不能去苏联了。

　　他在重庆参加过川东学生联合会组织的反对日本侵占山东的游行，和抵制日货、罢课示威等活动。

　　辗转实现抱负

　　随后，他回到合江，最后决定出川求学。卢剑波首先在南京完成了高中学业，并最终在上海私立国民大学就读。

　　戚亚男介绍，1932年7月，卢剑波回到成都，当时担任华西协合高级中学的教务主任吴先忧请他去教书。

　　不料，卢剑波还未到华西协中就被三台潼川共立高级中学校“抢”了去。

　　卢剑波当年的学生杨静远还记得，他借用《华沙工人之歌》的原调专门为中学生写革命歌曲，并在课堂上教唱。

　　“黑浪红潮翻腾夭矫蔽天兮，黑鹫红蛇吾目为之迷濛兮，屡危蹈险吾无惧何论痛苦兮，良心召吾殛吾诛暴戾拯黎元兮。”

　　在戚亚男看来，歌词写得隐晦深奥，表达了卢剑波反抗暴政拯救黎民的思想和抱负。

　　1933年，卢剑波离开三台到成都，开始在华西协中教国文和外国史。他常常诗兴大发，将诗句随手写在教科书的空白处，如“脚边的芭蕉漆已举起了红旗”、“罗兰夫人害怕自由被假冒”等。“这些诗名就可以看出他内心充满阳光，他把这种精神也带给了他的学生。”

　　【学海无涯】

　　世界语开路人

　　1933年4月初，卢剑波、吴先忧和李建中等人组织发起成都世界语学会，办讲习班，出版世界语《绿帜》杂志，推广世界语，卢剑波被推举为第一届主席。学会不仅把讲习班开到了华西协合大学，还教小学生学世界语。“卢剑波曾到华西坝的南台寺小学去教小学生学世界语。”很快在成都就有一百多名会员，并组织绿星合唱团，成都广播电台还邀请合唱团用世界语播节目。“成都形成一股学习世界语的风气。”

　　卢剑波在语言方面的造诣不止于此，他还精通英语、拉丁语、古希腊语等。

　　八旬仍教世界史

　　“1946年，卢剑波离开华西协合高级中学正式到四川大学任教。他在国内第一次用汉语编写《古希腊语》讲义，并用此教材第一次给世界古代史研究生讲课。”戚亚男说起了关于卢剑波的一个小故事：1960年，卢剑波当选为川大校工会主席时，他和校党委书记有过这样的对话。“你们是否看过我的档案？我是个信仰无政府主义的哟！”

　　书记的回答是：“知道的。我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就这样，卢剑波在四川大学当了3届工会主席，至此以后卢剑波再没担任过行政职务，一直从事以希腊、罗马史为主的世界古代史教学工作，“而在当时，国内从事古希腊、罗马史这方面的专家很少。”

　　1986年，已经82岁的卢剑波，受中国世界古代史研究会和高教部委托举办全国古希腊语及古希腊文化教师进修班，培养了来自武汉、河南、内蒙、山东等大学世界古代史的硕士研究生。

　　天府早报记者陈明玥（图片由戚亚男提供）

　　简历>>>

　　卢剑波（1904-1991），四川合江人（祖籍湖北孝感）。1928年上海国民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四川教中学，曾编《时与潮》、《民锋》等刊。1944年初入四川大学任教，后为历史系教授，并任四川省历史学会理事、省语言学会理事、中华全国世界语协会理事等职。早年著有《世界女革命家》、《社会价值的变革》、《为世界语主义的世界语》及《伊索智慧》等。

　　1991年12月8日，卢剑波病逝，享年87岁。

　　追忆>>>

　　★绿心永存

　　从1920年起学习世界语，终身不渝，长达71年。“语龄”超过中国人所称的“古稀”，能达到如此纪录者，屈指可数。

　　★笔耕不辍

　　上溯，可自1920年向《渝江评论》投稿；下查，可得1991年仍然为国内许多世界语刊物撰文。时间跨度也达70多年。内容涵盖社会、文化、历史、哲学、外文等诸多方面；语种涉及汉语、英语、德语、希腊语、西班牙语、世界语等。

　　★关爱后生

　　以耄耋之年，病痛之身，80多岁时在大学仍带有三个研究生的专业课程，业余时间还主动担任国内几乎所有世界语函院、函校、函授班的义务辅导员。

　　回音>>>

　　虽然他至今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学教师，可是我喜欢我有这样一个朋友，我更以能够代他编辑这一本集子为我的光荣。”

　　——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