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500多米的群山之间，离杭州442公里的地方，青田县万阜乡中心学校早早地进入了寒冷的冬天。

　　傍晚，住校的孩子开始晚餐。几十个孩子轮流打饭，只有一道炒花菜，可他们吃得很香。

　　我跟着他们来到宿舍。不大的一间，住了20来人。沿着铺位，歪歪斜斜地摆着一排鞋。黑的白的，红的绿的，破的旧的，露出洞的，沾满泥巴的。

　　一个孩子调皮地伸出脚来，没穿袜子，一双小脚黝黑而稚嫩。

　　我知道，这些鞋和这些脚，都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故事。

　　青田县万阜乡中心学校，离杭州442公里，一个很多人都没有到过的地方

　　面对露出脚趾的童年，记者无法转过身去

　　陈松英的鞋子很少

　　20多元的布鞋，穿了整整一年

　　陈松英在操场上打羽毛球，脚上穿了双新鞋子，这在一堆孩子中很惹眼。

　　鞋子是上个月爸爸陪着她去附近的镇上买的，花了30块钱。

　　这是一双蓝色的跑鞋，看上去很单薄，上面有几个英文字母，14岁的陈松英特别喜欢，一眼就看中了。

　　去年，她只买过一双鞋子，是20多块钱的布鞋，穿了整整一年，破了，脚趾头都露了出来。没办法，只有买新的。

　　陈松英的家离学校远，每个星期回家一次，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比较陡，很废鞋子。

　　陈松英还有一双新鞋子，是和她结对的宁波好心人前几天寄来的，一双棕色的棉鞋。

　　陈松英舍不得穿，她说，要等天气再冷一些穿。

　　一个星期有5块钱零花钱，她舍不得花，要省下来买文具。家里穷，妈妈离家出走，爸爸身体不好。姐姐考上了职高，交了1000多元学费，一家人更加捉襟见肘。

　　这学期，陈松英上学的300多元交不上，还是老师帮忙垫付的。

　　小姑娘很懂事，她说，将来要做一名老师，赚了钱好好孝敬爸爸。她很喜欢自己的新鞋，“因为上面有英文字母，可以学习——如果能穿得久一点就更好了。”

　　两姐妹经常抢鞋穿

　　今年没有冬鞋，妹妹站在校门口哭了

　　11岁的杨伟伟看起来很娇小。她脚下的红色球鞋引起了我的注意。

　　鞋子黑乎乎的，沾满了泥巴，已经很难辨出原来的颜色。鞋面已经脱胶，露出小脚丫，眼看就快穿不住了。

　　鞋子穿了多久了？她怯怯地回答说，一年多了。鞋子坏了，冬天穿什么呢？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然后，她有些不满地指着旁边一个女孩说：姐姐总是和我抢鞋子穿。

　　姐姐杨文文比她大两岁，自己没有鞋子，就只能穿妹妹的，虽然有点紧。这让杨伟伟有些不乐意。姐姐说，我如果有新鞋子，也就不会和你抢了。

　　妈妈早年离家，爸爸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具体在哪里，姐妹俩也说不清楚。

　　她们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照顾一个家。

　　去年，爸爸回家的时候，给杨伟伟买了双新鞋子，旧的就留给姐姐穿了。今年眼看冬天就来了，姐妹俩都没穿过新鞋。

　　说着，说着，杨伟伟就在校门口哭了。

　　一双会发光的鞋

　　别人给的旧鞋，让她成了小明星

　　真神奇。脚一踩，鞋子居然会发光。7岁的小女孩朱家甜很自豪地“秀”着自己脚下的小鞋子，这引来很多同学的议论。他们围着她看。

　　啊，她的鞋子会发光的，一个小男孩凑到朱家甜脚下“研究”起来。

　　在城里，这样的鞋早已不稀奇。

　　朱家甜读一年级，看上去还是个小不点，她的皮肤是灰色的，像是蒙上了一层土。但眼神很清澈，像一汪湖水。

　　鞋子是几天前别人送的，是谁送的她说不上来。这是一双旧鞋子，白色鞋面上破损了好几处。

　　不过，这完全无损朱家甜对它的喜爱，每天穿着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引来一片羡慕。

　　天气很冷了，和大多数这里的孩子一样，她也没穿袜子。

　　冷不冷？我问她。

　　她笑了，摇摇头跑开了。她一蹦一跳地跑过，鞋子闪烁着一丝丝的光。

　　（原标题：面对露出脚趾的童年，记者无法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