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人道的东西被拆除是一件好事。不太可能是老百姓干的,如果是政府做的,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本可以大大方方承认。
——主持人区志航昨日接受南都采访时表示
悄悄地你走了,正如你悄悄地来。
自去年7月南都率先报道了广州各处高架桥下修建了许多水泥锥驱赶流浪汉之后,在一年半的时间内,无论媒体怎么批判,政府部门怎么答应改善,水泥锥兀自岿然不动。水泥锥新闻渐渐淡出媒体视线,成为“烂尾新闻”。
然而,近日南都记者回访发现,高架桥下水泥锥都被铲平了。
谁铲的?各级政府部门都异口同声地说不是他们干的!
怎么管?有关部门称高架桥下空间利用办法仍在修订!
附近档主则称桥底空地已陆陆续续被流浪汉占据。
水泥锥新闻就此算结束了,还是新的开始呢?
现场
A
机场高速黄石路高架桥
荒芜绿化带 锥藏泥土中
机场高速黄石路入口高架桥下,这里曾经水泥锥密布,面积大概有100平方米,主持人区志航也曾选择在这里展示他的裸体俯卧撑行为艺术。但上周南都记者回访时,现场车水马龙依旧,但是曾经林立的水泥锥却变成了一块荒芜的绿化带———里面光秃秃的全是泥土,还没来得及种上绿化灌木。仔细检查后记者还在泥土里翻出一块残缺破碎的水泥锥,显然施工人员铲锥后没有把它们全部运走,有一部分被当作建筑垃圾就地处理了。
现场附近一位治安岗亭里的保安回忆说,他不知道水泥锥是被谁铲掉的,甚至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都没有察觉到,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他说自己只记得以前媒体报道过桥底建水泥锥驱赶流浪汉。
而附近机场高速黄石路收费站一位工作人员表示,据他了解收费站没有动过这些水泥锥,因为政府并没有要求他们拆除,具体被谁拆掉了他们也不清楚,暂时也没法追究对方是否属于破坏公物。
B
客村立交桥下
围上铁栅栏 流浪汉进驻
客村立交桥底层是交通渠化岛,东西方向的车辆绕着渠化岛掉头,而岛中心东西两侧有共计200平方米的空地,这里原本也密密麻麻地修建了水泥锥,但是现在它们已经被铲平而且重新用水泥铺设了地面,地面上甚至还画出一格格的装饰性的方块团,这一片空地外围用上锁的铁栅栏挡住,让外人不能进入,显然施工单位修整这里的时候非常用心。
不过,尽管空地有铁栅栏,但依然没能拦住流浪汉,据记者在现场目测,东侧空地已经居住了三四个流浪汉,现场有两个支起蚊帐的铺盖,还有两席床垫,空地上还摆了20多个空矿泉水瓶,在桥底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还拉了根绳子晾晒衣服,而他们的生活垃圾则随意丢弃,有些甚至就丢在床垫附近。南都记者试图跟一名居住在里面的流浪汉对话,但是隔着铁栅栏喊话对方丝毫不理睬。
附近报刊亭的档主告诉记者,他印象中今年夏天这里的水泥锥就已经不见了,但是谁拆的就不知道,拆了之后,这里就陆陆续续被流浪汉占据,即使有铁栅栏他们也照样可以爬过去。
就这里水泥锥被拆除一事,南都记者采访了海珠区城管,但对方在查询之后回复,他们没拆过,也不知道是谁拆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情。
C
五山立交和翰景路交界处
废品收购档 扩张堆垃圾
在五山路横跨广深铁路和广园路立交桥下,一堵墙将道路和铁路隔开,墙脚下人行道的位置曾修建了近30平方米大小的水泥锥,但是现在也被铲得一个不剩,现场变成废品回收基地。有人用挡板把墙脚一带半围蔽起来,里面则堆满了矿泉水瓶和废弃的塑料桶、旧报纸堆,行人只能绕行,这里原本就少有行人经过,因此狭小的地方被半围蔽也少有人注意。不过记者同样在现场翻出几块残缺的水泥锥块,显示这里以前确实曾用它来阻挡流浪汉。
上周南都记者回访时,正忙于整理现场废品的男子告诉记者,这里的水泥锥自从被媒体报道过后就被拆掉了,至于是谁拆的则不清楚,拆完了之后现场一度废弃,由于周围正好有一个废品收购档,档主就把这块新多出来的空地用来扩充地盘,堆放新收回来的各种垃圾,现在也没有人来检查。
和海珠区城管一样,南都记者询问天河区政府,对方的答复也是,“不是我们拆的,跟我们没关系”,被谁拆的、何时拆的则无从查证,也无从追究。
大声公
建锥铲锥事件
政府进退失据
市社科院城市管理研究所所长黄石鼎认为,到目前为止市政府部门对水泥锥一事的处理可以用进退失据来形容。由于城市管理体制没有理顺,中间层级太多,基层管理人员做事没有清晰的指引,既不知道什么能干、也不知道什么不能干,所以有些事只能干不能认,因为认了就要担责。过去修建水泥锥驱赶流浪汉不敢认,现在在媒体批评压力下悄悄铲掉更是不敢认。
政府部门确实应该从中吸取教训,高架桥下出现水泥锥确实是广州的耻辱,本来市区土地空间寸土寸金,高架桥下空间拿来建绿化或者适度商业开发、用收益来支持公益事业,随便怎么利用都比建水泥锥好,未来希望这一点能够从制度上改进。
录音室
经过内部查实,我们没有向各区发放过要求拆除水泥锥的文件,水泥锥被拆跟交委没关系,目前按权属归管养单位和业主单位负责,建议向这些单位咨询,目前广州市高架桥下空间利用办法仍在按法定程序进行修订,暂时还没到发布的时候。
——市交委工作人员
水泥锥一事目前不属于建委职责范围,建议向其他部门咨询。
——市建委工作人员
我们没拆过,也不知道是谁拆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完全不知情。
——海珠区城管
“不是我们拆的,跟我们没关系,被谁拆的、何时拆的无从查证,也无从追究。”
——天河区政府
“收费站没有动过这些水泥锥,因为政府并没有要求他们拆除。具体被谁拆掉了并不清楚,暂时也没法追究对方是否属于破坏公物。”
——机场高速黄石路收费站一位工作人员
回 放
2012年7月
南都报道了广州高架桥下存在修建水泥锥驱赶流浪汉现象,在机场高速黄石立交、客村立交等处都发现大片水泥锥,但没有政府部门出来认领,由谁建的一时成为悬案,水泥锥事件由此引发关注。
2012年7月
市建委工作人员首次明确水泥锥建于10年前,是当时市政部门所建,目的是驱赶流浪汉。
2013年1月
市交委出台《广州高架桥下利用空间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对高架桥下空间如何使用进行立法管理探索,但未明确水泥锥该如何处理。
2013年1月
市两会期间,市建委主任侯永铨在回答南都记者提问时表示,高架桥下建水泥锥是不适宜的,不人性化。陈建华市长也专门提出来对水泥锥进行改造,可以充分利用建设餐厨垃圾处理的设施,下一步会准备对这些进行改造,逐步地把其作为市政设施,充分利用,能够绿化的进行绿化,逐步解决掉。
2013年5月
南都报道除了水泥锥之外,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门前天桥底下等地修建了铁笼,不过区政府表示铁笼并非驱赶流浪汉,而是作为环卫工人的工具房使用。
2013年5月
中大学生朱晓珊就水泥锥该如何处理向广州市政府申请政府信息公开。
2013年6月
市重大城建项目公咨委介入水泥锥事件,公咨委在市建委的安排下就高架桥下空间利用进行座谈,提出建议,并现场查看了市区各处高架桥下空间利用的典型做法。
2013年6月
广州市政府回函答复:据不完全统计,广州市全市约有4处高架桥桥底浇筑有“水泥锥”。10多年前浇筑的“水泥锥”除了防止社会闲杂人员的逗留外,还具备防止违章搭建、防止乱放车辆、防止乱摆卖、避免形成社会治安黑点等功能。水泥锥属于公共设施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因此不提倡个人以任何理由和方式随意毁坏公共设施。
快 进
水泥锥被铲掉之后空出来干吗?虽然市交委的高架桥下空间利用管理办法并未正式出台,但此前公布的征求意见稿已做出原则性规定,从南都记者目前了解的情况看,这些原则如无意外将在正式办法里保留,因而桥下空间的利用办法已可见端倪。
首先是可用在公交站场、停车场、环卫绿化配套设施房等公益类用途上,但禁止用于开设洗车档、修车档、加油站、餐饮店、集贸市场等商业用途。
其次,无论是公益还是商业用途,其使用单位都必须向业主或者管养单位提供申请表,申请人与城市桥梁业主单位需保证安全使用空间,制定具体使用方案和维护管理方案、安全抢险预备方案等管理制度。
上述两条意味着,未来高架桥下空间利用将首先考虑安全性和公益性,其次才会考虑商业用途,因此此前不少专家提出的包括设立报刊亭、士多等开发用途估计暂时还无法实现。
采写:南都记者 魏凯 王去愚
摄影:实习生 许小卿 南都记者 冯宙锋(除署名外)
(原标题:高架桥底水泥锥悄然被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