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刘臻)近日,孟京辉版《茶馆》首次在北京保利剧院完成了首轮演出。此版《茶馆》去年在乌镇戏剧节首演后,于全国多座城市完成巡演,并于今年7月在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IN单元与10月的圣彼得堡第29届“波罗的海之家国际戏剧艺术节”演出。
孟京辉版《茶馆》剧照。
从孟京辉版《茶馆》去年首次亮相,伴随这部作品的各种声音与争议便始终不断,而当这部作品首次回到它的发源地北京,无论从现场还是网络,观众对该作品的评价已形成两级,褒贬不一的声音似乎在近日到达了一个顶点。再度引发热议之后,面对外界不同声音,新京报记者专访了《茶馆》的导演孟京辉,听他谈谈自己对于这部作品的创作想法以及面对争议他该如何应对。
新京报:你的《茶馆》回到北京之后,争议声又起,你怎么看?
孟京辉:以往很多观众看待一部作品讲究原汁原味,其实没有原汁原味这个概念,相信老舍先生写这个剧本时,本身在他所处的时代要面临着各种可能性。在我看来,《茶馆》这部作品是一个多棱的水晶,你能从不同的方面看到它所折射出的光彩,可以从社会学,也可以从当时的经济学,它里面蕴含着很多巨大的能量。
因此,戏剧有它的文学流变和美学流变,从历史的辩证法来讲,我们还是要从全方位来看待这些问题,所以大家都得适应这个慢慢的发展和变化。
新京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代,再度重排《茶馆》?
孟京辉:到现在是时候了。最重要的我倒没想更多别的东西,我觉得老舍先生的《茶馆》里边肯定有一种不变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对人非常透彻的悲悯。
孟京辉版《茶馆》剧照。
我就用自己的说话方式和语言结构,用我所接触到的当代的戏剧语汇和熟知的一些技术手法,诚恳地把他的悲悯说出来,就是很好的一件事。另外,从某种角度来讲,我也有一个小小的野心,就是想和这些大师进行一次对话。
当然,这中间必须要面临一个表达的问题,自己的心态问题,面临与合作者之间的一种沟通问题。
新京报:可能在不同声音之中,大家还是对你的创作手段谈论得比较多?
孟京辉:可能我们这版《茶馆》的步子迈得稍微大了一点。
我们现在把剧本中所有最精炼的台词,分成了几部分。用我们的形式和逻辑筛了一部分,比如第一部分,在20分钟之内用嘶吼的方式把第一幕全都给演了,而且用一种朗诵加嘶吼的方式表现出来。
孟京辉版《茶馆》剧照。
这个方法其实我们想把老舍先生原剧本里边的真正的汁榨出来,然后让大家来品尝,慢慢解读,慢慢赏析,之后再上天入地天马行空,包括里面有布莱希特的诗,还有影像,到最后还引用了俄国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我觉得这都是对老舍先生剧作中原有形式美的继承和发扬,对我们创作者来讲,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创作逻辑,但是在现今中国观众的状况下,可能有的观众能够接受,有的观众就有一点点落差。
新京报:你是否也预想过,《茶馆》在北京演出势必要引出各种论点与争议?
孟京辉:其实特别正常,去年在乌镇戏剧节的时候就讨论得非常多,这事其实一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包括南京大学、中央戏剧学院,还有学术性的一些期刊都已经发表了,包括老舍研究会,他们也讨论了这些东西。后来到了阿维尼翁也引起了主流媒体和他们学术机构之间的大讨论和大争论,对我来讲挺开心的。
实际上一部作品能引起大家的争鸣和讨论,在原有的基础上也探讨了好多关于艺术,关于形式美学,包括剧本文学的一种延展性和表现形式的先锋性,甚至到法国这方面的讨论其实还挺深刻,包括他们认为中国当代戏剧应该是什么样的和不应该是什么样的,是集体无意识的,还是一代人的美学戏剧潮流等,我觉得都特别好。
新京报:历来改编《茶馆》都会成为一个社会性的话题,是否自己也要进行一些心理建设?
孟京辉:当时我排的时候说实在没有想到,但是我跟自己说了两件事,“孟京辉,你自己得认真想,第一、你得诚恳,要扪心自问做这件事是不是诚恳。开始导戏,怎么做?做成什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的心必须要诚恳。”
孟京辉版《茶馆》剧照。
另外,第二个比较重要的事就是“你得勇敢,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要面对好多别人的目光和别人对你的质疑,甚至是别人对你的怀疑。”我觉得这两个答案对我来讲是肯定的。
第一对我自己来讲,从事这么多年的戏剧工作,做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戏剧,现在你真的要表达,你对整个社会、你的生活和你对人的本身的看法,如果不表达就没有自己的生命的律动了。
第二个就是勇敢,这么多年来了,我除了勇敢,还得冒险,还得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和争议,所以确认了自己的诚恳和勇敢,从我内心里觉得还是挺踏实的。
新京报:刚才你形容这次的步子迈得大了点,这有没有你自身的评判标准?
孟京辉:有的时候步子迈大一点,也是一个艺术创作的最真实的状态,因为《茶馆》本身和别的作品不一样,不是那种小改良,或者要把一个小的东西创作得让别人舒服。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你自己一定要表达你自己的东西,有的时候迈开大步你会更踏实,那你就迈大步。
这件事可能关乎你的艺术直觉,因为戏剧是个综合艺术,把各种能量放在一起才能很极致地往前走出那么一步,我觉得这对中国当代戏剧的发展和前行是有好作用的。
新京报:《茶馆》距离首轮演出已经过去几天了,如果回望这轮演出你怎么看?
孟京辉:我希望观赏者和我们创作者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态,就是如果老舍先生还能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一个作品),我觉得他会默默的,真的会高兴的,因为他的一部《茶馆》背后掀起了多少文化的思考和对我们自身的重新认识,包括对于我们整个时代的一种注视,这肯定特别好,这没有坏处。无论从创作者到欣赏者,到我们的戏剧本身的健康向前发展,我觉得大家都应该拥有一个特别好的生存环境。
新京报记者 刘臻
编辑 吴龙珍 校对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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