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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的《欢乐颂》,为什么常被用来当大反派的BGM?

贝多芬的《欢乐颂》,为什么常被用来当大反派的BGM?
2020年07月01日 09:45 新京报

  原标题:贝多芬的《欢乐颂》,为什么常被用来当大反派的BGM?

  

  撰文|吕婉婷

  《音乐与情感》,[美]查尔斯·罗森著,罗逍然译,启真馆·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6月。

  《隐秘的角落》把温馨的《小白船》唱成阴飕飕的死亡预告,这种制造对立的表达手法并不鲜见,最常用的莫过于借助恢弘的古典音乐衬托暴力和毁灭。比如电影《发条橙》中,暴力血腥的画面搭配的音乐,就有贝多芬著名的《欢乐颂》。

  《欢乐颂》是诗人席勒1785年所写的诗歌,我们耳熟能详的那段旋律,出自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贝多芬青年时期便想为席勒的《欢乐颂》谱曲,它的诗句传递了当时的时代理想:建立一个以自由、欢乐为底色的理想社会,全人类在响彻云霄的合唱中建立完美的兄弟情谊。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创作酝酿达20年之久,在这20年的人生动荡中,他吸收了康德的哲学和共济会的兄弟理想,历经了法国大革命、拿破仑时代中希望的诞生和毁灭。“人类啊,帮助你自己。”贝多芬以此核心塑造着他最后的音乐史诗,在黑暗的时代颂扬席勒对自由的书写。

  然而《欢乐颂》到今天已经与它诞生之日的乌托邦含义拉开了距离。它在公共仪式中依然具有难以撼动的地位,是欧盟的盟歌;它也被暴政所颂扬,两度用作希勒特的祝寿歌曲。如今它是反派出场的常见BGM

  (背景音乐)

  ,是暴力场景的惯常“标配”。在ACG圈

  (动画、漫化、游戏首字母缩写)

  它又被称为“断头曲”——在经典作品《新世纪福音战士》中,人气角色渚薰就是在《欢乐颂》的旋律中走向死亡。

  为什么《欢乐颂》拥有这样的魔力?一种解读认为,它带有宗教色彩的庄严气质和对人类终极自由平等的向往内核,用于反衬暴力、绝望场景,有恰到好处的讽刺感、无力感和荒诞感。这个问题再追问下去,就回到了音乐表达更为基础的问题上来:贝多芬如何借助音符、休止符、表情符号、速度符号等一系列组合,来塑造这曲“欢乐史诗”?换言之,即音乐到底如何具体地表达情感?

  你有没有想过,用符号学、语言学的范式来回答这个问题?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话题理论

  (Topic Theory)

  开始成为音乐学的主流。它与人文学科整体的语言学转向有关,人们认为,音乐与语言类似,也是某种特定文化建构的符号体系。话题理论认为,如果想要理解音乐表达的情感,我们必须识别音乐符号,并了解这些符号相关的意义。比如从17世纪法国宫廷发展而来的法国序曲是一个“音乐话题”,它的标志有慢速、以附点节奏为主、常常使用厚重的和弦。因为法国序曲经常在皇帝、贵族入场时演奏,所以它渐渐被用来表达权威、力量和新的开始等意义。

  如果用这套理论来分析《欢乐颂》,我们需要逐一去分析每段音乐动机的历史文化内涵:贝多芬用饮酒歌式简单、通俗的节奏与和声来创作

  (这些为手拿酒杯的聚会设计的社交歌曲总是以分节歌形式存在的)

  ,是受到了共济会聚会传统的影响,受到了法国大革命公共仪式艺术的影响…………

  然而这种解读方式受到了钢琴家、音乐评论家查尔斯·罗森的质疑。他不认为具体音乐符号的意义是永恒不变的,同样的一组音程在这段音乐中可以表达“死亡”的意义,在另一段音乐中却不一定。他也不赞成用具体的词语去描述音乐表达的感情,比如同是“爱欲“,莫扎特的爱情二重唱的爱欲表达,与瓦格纳的表达就相当不同。这也就意味着,用语言符号去解释音乐话题在不同作曲家那里表达的意义,将面临困境。

  实际上罗森的观点其实并没有与话题理论有本质上的冲突,他只是摒弃了社会文化视角,从音乐本身出发去解读音乐的意义。但他认为掌握这套符号体系对欣赏音乐本身来说并不重要,音乐欣赏是一种本能,人们不需要去讨论诘屈聱牙的术语,也能够与音乐发生情感共振。“在电影中,无须别人解释,我们就能知道音乐所讲述的到底是被捆缚的无辜女主角,还是那个正在用绳子绑她的反派。”

  如果你有一些乐理基础,可以伴随罗森的视野畅游古典音乐表意变迁的历史。在《音乐与情感》中,他讲到18世纪古典音乐的情感意义是通过“协和”与“不协和”关系创造的,不协和音程制造、增强张力,协和音程则是对这种张力的释放。18世纪初期的音乐受制于“情感统一性”,但巴赫在保持“情感统一性”的前提下,埋下了未来音乐风格变化的种子。18世纪后期,受歌剧影响,对立的情感元素又成为创作的主流,代表人物如莫扎特……

  在罗森的解读中,贝多芬的作品比起他的前辈作曲家,在情感表现上更加宽广宏大。但贝多芬的创作技法其实在逐步回归传统,其对海顿、莫扎特等人创作手法有一定的继承和拓展。直到贝多芬去世,这种内部带有情感冲突的主题几乎消失,类似晚期巴洛克风格的情感统一性再度出现。这是因为人对感性世界的认知发生了变革,当时引领潮流的音乐家对18世纪晚期那种具有冲突感、戏剧感的创作模式心生反感,他们呼唤一种更为连贯的情感表达,类似肖邦、舒伯特。

  回到音乐如何表意这个问题中。罗森给出的解答是远离理论,相信你的直觉。时代变迁不会改变情感的本质,但是会改变情感的表达方式和表意的浓度。就像今天的我们听《欢乐颂》依然能感受到它想表达的快乐,但是现代人类复杂的情感——无言的快乐、伪装的快乐、空虚的快乐、短暂的快乐、痛苦的快乐——并不是一曲《欢乐颂》能完全囊括的了。这也孕育了与古典音乐截然不同的创作土壤,导致传达理想意义的《欢乐颂》,成为反派与暴力的背景音。

  作者|吕婉婷

  编辑|张进 罗东

  校对|李项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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