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佳岚 广州报道
商务部一则公告，不仅让“镓”和“锗”两种偏小众金属突然爆火，也让半导体概念蠢蠢欲动。
7月3日，商务部、海关总署发布《关于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的公告》（以下简称《公告》）。《公告》指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口管制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贸易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法》有关规定，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经国务院批准，决定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公告自2023年8月1日起正式实施。
在7月5日的例行记者会上，有记者就中方有关部门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进行提问。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表示，我愿重申，镓、锗相关物项具有明显的军民两用属性，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是国际通行做法。欧盟成员也对部分物项实施出口管制，中国政府依法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确保其用于合法用途，不针对任何特定国家。
镓、锗作为重要的稀有金属，在半导体材料、新能源等领域应用广泛。其中，镓被称为 “半导体工业新粮食”，锗也是重要的半导体材料之一。
《中国经营报》记者注意到，7月4日，受该消息影响，镓锗相关概念股、第三代半导体概念股闻风而涨。中国是镓、锗金属产品在全球范围内最大的生产国、出口国。当下，随着5G时代的到来，以氮化镓为代表的第三代半导体发展十分迅速。
麦吉洛咨询分析师司马秋向记者分析，“过去几年，90%的镓产量都来自中国，中国锗产量全球占比基本保持在60%以上，全球市场都依赖中国。中国对镓、锗实施出口管制，短期内会引起全球镓、锗的备货潮，遭到相关企业疯抢，推动相关海外产品价格大幅上涨，国外企业AXT股价已大幅下跌，但是从长期来看，中国以外国家会增加镓、锗开采，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实现供应源多元化。
对半导体重要原材料实施出口管制
根据公告，镓相关物项中，金属镓、氮化镓、氧化镓、磷化镓、砷化镓等，以及锗相关物项中的金属锗、区熔锗锭、磷锗锌、二氧化锗等未经许可，不得出口。
此次公告中涉及的砷化镓作为第二代半导体材料的代表，素有“半导体贵族”之称，是光电及手机网通高频通讯不可或缺的元件。而氮化镓则是第三代半导体材料的代表，在手机快充、LED、5G通信、新能源汽车充电等领域的应用前景广阔。
“目前氮化镓功率元件市场的主要驱动力来源于消费电子，特别是快速充电器，尤其以65W~100W为主流。同时，许多厂商早已将目光转向数据中心、可再生能源等工业及汽车市场，这些领域蕴含着巨大的渗透机会。”TrendForce集邦分析师龚瑞骄对记者表示，数据中心是氮化镓在工业市场中的关键的应用场景，数据中心耗电量巨大，使用氮化镓可以缩减数据中心的用电量，并且提高服务器的运行效率，缩减运营成本，这是未来氮化镓功率元件的重点应用方向。
龚瑞骄预计，氮化镓的市场规模将从2022年的1.8亿美元上升到2026年的3.3亿美元，复合增长率65%。由此可见，氮化镓市场近年来发展十分迅速，需求规模也在迅速扩大。
而镓和锗两种金属矿产无论是在储量还是在出口上，中国均在全球占据领先地位。
据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数据，哈萨克斯坦、匈牙利、德国、乌克兰分别于 2013 年、2015 年、2016 年、2019 年停止了镓生产，中国镓产量在全球占比持续提升，截至 2021 年，占比全球镓产量已超90%。
日本和美国分别是世界上金属镓消费市场的前两名，欧盟的消耗量也居高不下。由于该资源非常稀缺，这些国家纷纷对自己境内的金属镓进行保护，转而向中国这样的储备大国进口。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陈凤英接受记者采访表示，关键矿产资源扼守着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咽喉，因而在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下，成为大国博弈的一块新战场。
业内也认为，商务部公告对两种金属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是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的一种做法。
近年来，各国间的出口管制政策一直在升级。早在2022年8月，美国商务部产业安全局就对第四代半导体材料氧化镓和金刚石实施出口管制，认为氧化镓的耐高压特性在军事领域的应用对美国国家安全至关重要。
今年5月23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公布《外汇法》修正案，正式将先进芯片制造设备等23个品类纳入出口管制，包括如氟化氢、蚀刻液、聚酰亚胺和高纯度氮等多种关键性材料，将于7月23日实行。
海外衬底厂商影响增大
国金证券指出，作为全球金属镓、锗储量及产量最大的国家之一，中国此次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可能带来的影响包括国内GaAs（砷化镓）衬底外延、原材料等或将降价，海外GaAs衬底、原材料出现涨价且供应紧缺，对海外衬底厂商的压力增大。
龚瑞骄也对记者分析，化合物半导体是镓金属最大的应用领域，约有近60%用于制造砷化镓衬底与氮化镓外延晶圆，广泛用于微波射频、光电子、功率电子等领域。此次出口管制实施后，可能会对化合物半导体产业链上游的衬底材料业者及MO源（高纯金属有机化合物）生产商有所影响。
司马秋则指出，中国对镓、锗实施出口管制之后将对LED、OLED、功率器件等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可能会增加海外相关应用产品的生产成本。相对而言，国内LED、OLED、功率器件等企业可以降低镓的采购成本，提高市场竞争力。
我国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的举措，也会对相关公司的业务带来影响。
目前，国内金属锗的上市生产厂商主要有云南锗业（002428.SZ）、驰宏锌锗（600497.SH）、中金岭南（000060.SZ）等企业。而镓金属方面，行业龙头为中国铝业（601600.SH）。自商务部相关公告发出后，云南锗业股价已接连三日迎来涨停，驰宏锌锗与中金岭南股价也连涨三日。
国内锗相关产品广泛出口至境外客户。其中，云南锗业2022年境外营业收入占比为22.55%；北京通美晶体2019年至2021年的境外营业收入占比分别为60.66%、57.63%及48.83%；有研新材的锗衬底产品也广泛供给Osram、南昌凯迅、中山德华芯片等境内外知名客户。
驰宏锌锗证券部表示，公司主要以对内生产为主，出口量很小，对子公司和上市公司业绩都不构成影响，如果后续锗价格上涨，对于公司整体而言将有利于业绩增长，不过具体出口管制政策对公司未来业绩影响还将关注未来锗价走势。云南锗业证券部则表示，对于该管制政策公司正在与有关部门积极沟通中，目前暂时无法评估限制出口对公司的影响，而涨价预期要看后续的市场反应。中国数实融合50人论坛智库专家洪勇提到，出口管制也可能会对国内企业产生一定的短期影响，如降低企业的出口收益。
2022年全球镓资源产量500吨，中国铝业就独占四分之一。中国铝业曾披露，公司2022年金属镓产量为146 吨，不过，该金属在其公司营收占比中占比较小，或产生较小影响。
然而，对于依赖从中国进口金属材料的海外企业来说，无疑存在较大利空。
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美国半导体晶圆制造商AXT公司从事半导体衬底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在中国设有生产设施。其在官网声明中表示，其中国子公司将立即着手申请许可证， 以继续从中国出口镓和锗基板产品，努力将对客户的任何潜在干扰降至最低。
而北京通美晶体的前身是AXT在北京投资设立的公司，去年曾向科创板递交了招股书，目前尚未上市，AXT为其第一大客户。
记者了解到，目前砷化镓衬底市场主要由日本厂商主导。据半导体产业网数据，2020年住友电工、三菱化学、住友化学等三家日商合计占据砷化镓衬底市场份额超过85%。砷化镓外延片市场中，欧、美、日厂商占据领先位置。据QYResearch数据，2020 年全球砷化镓外延片市场 CR5（业务规模前五名的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为 53%，核心厂商包括NTT AT、Wolfspeed、住友化学、EpiGaN（Soitec）等。
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束珏婷7月6日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出口管制不是禁止出口，出口符合相关规定的，将予以许可。“中国政府依法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确保其用于合法用途，目的是为了维护国家安全，更好履行国际义务。”束珏婷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