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会客厅》：我的好友马季今天走了

相声艺术家马季

黄一鹤做客会客厅

　　央视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播出节目《我的好友马季今天走了》，以下为节目内容。

　　李小萌：您好观众朋友，欢迎走进《新闻会客厅》。今天上午10点25分，中国新相声的代表，著名的相声大师马季先生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后来送到医院经过抢救无效，去世了，享年72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多人都相当震惊，而他的音容和笑貌也一遍遍地浮现在我们的眼前和耳边。

　　今天上午9点39分左右，北京市999急救中心人员接到报警，著名相声演员马季在位于天通苑五区的家中突发心脏病。10点左右，马季经抢救无效身亡。

　　马季去世后，多家媒体都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消息，马季相声的爱好者和马季的众多弟子都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惋惜和悲痛之情。

　　马季，1934年出生于河北省保定县，很早就喜欢上了相声艺术。1951年开始业余表演相声，1956年由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吸收为专业相声演员，师从侯宝林边学习边表演。50年的艺术生涯里，马季创作了一批家喻户晓的经典相声作品，给人带去了无数的欢乐。

　　1983年，中央电视台举办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马季被导演黄一鹤选中，成为晚会的主创人员，最后还担任了晚会的主持人和主要演员。马季开始通过电视为更多的人所喜爱。1984年，他在春节晚会上表演的单口相声《一个推销员》引起巨大反响。此后他还参加了多届的春节晚会。在50年的从艺生涯当中，他还为相声培养出了姜昆、冯巩等优秀的相声演员。

　　如今，一代相声艺术家马季突然离世，与马季有着20多年交情的第一届春晚导演黄一鹤如何追忆马季。

　　今天我们请到的就是和马季先生有过多次合作，也是中央电视台第一届春节晚会的导演黄一鹤先生，欢迎您来到我们的节目。您是怎么听说马季先生去世这个消息的？

　　黄一鹤：今天是一个朋友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网上登了一个很震动的消息，马季先生去世了，马季先生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我知道，但是这么突然就离开了我们？我们之间感情很深。

　　李小萌：您跟马季先生有过很多次合作，最开始的时候您是怎么认识他呢？

　　黄一鹤：我们合作最深的一次是从1983年开始，那届春节晚会几乎是白手起家，什么创作班子都没有，什么样的人才都没有，第一个创作上，我们职业作家研究中艺的很少，几乎没有，所以只有依靠马季这样有学识的艺术家，才能够找到一些晚会的雏形，找一些规律，需要节目主持人，当时像你们这些主持人现在已经都很成型了，已经很成熟了，这个专业已经拿得出手了，当时在中国没有主持人这么一说。

　　李小萌：当时是请了马季先生当主持人，那么多演员您为什么看上了他呢？

　　黄一鹤： 马季先生的学识、口才、应变才华我们都掌握，另外这个晚会是现场直播的，跟你们主持人播新闻不一样，那时间是沈莉、赵忠祥都是播新闻，他们是编辑写好了稿子，背下来，看着画面这样播出的，春节晚会不一样，春节晚会有提纲，有预设，到时候全靠现场发挥，有哪个演员把词儿说差了，忘了节目，都得通过他找回来。

　　李小萌：现场直播临时发挥的内容多吗？

　　黄一鹤：很多，大约占40%左右吧。

　　李小萌：那场马季先生表现得怎么样，他那时候也是才50岁左右吧。

　　黄一鹤：在这个职业当中，马季等于几个主持人的第一主持人，叫主播吧，第一号，开玩笑，戏称他是马主持。

　　李小萌：他喜欢马主持这个角色吗？

　　黄一鹤：他倒也没反对，调侃吧，他也接受了。当时每一场下来以后，排练当中，把他累得上下一身汗，真能拧出水来，他那么胖，台上台下，左右穿梭，上下方圆，这是很不容易的。

　　李小萌：从现在的标准来看，那个时候他这个主持人当得怎么样？

　　黄一鹤：我觉得作为主持人的初创阶段，他起到了很好的一个定位或者标杆的作用，现在回过头来再来看1983年的整个晚会主持风格，当然还多少有一点民间相声界稍微贫嘴的感觉，但是总的来讲风格把握得还是蛮好的。

　　李小萌：如果说第一年的合作只是一个起步，到第二年春节晚会，马季先生不再是主持人，而是演员了，这个“宇宙牌香烟”卖得太火了，到现在提起来还是会提宇宙牌香烟。

　　黄一鹤：这个段子很有意思，1983年春节晚会搞得非常好，到1984年大家都很重视，不管编导组、领导，每个演员都很重视自己的这块阵地，不能再丢失了，马季也在寻找自己的相声，他就找了很多很多段子和本子，但是几经审查都通不过，他也很烦恼，后来就跟我商量，黄导，是不是我今年不参加了，我说你不参加怎么行，你不参加整个主持队伍也没有了，表演力量也没有了，还得参加，就把他在他们内部演出受到枪毙的或者淘汰的段子找给我了，我半夜睡不着觉一篇一篇看，当时还没叫“宇宙牌香烟”，大概有这么个故事，我很感兴趣。

　　李小萌：这是一个被淘汰的段子。

　　黄一鹤：被淘汰的段子，后来跟马季商量，我说马季老师，这个很不错，咱们是不是恢复一下，他就几天几夜就把它恢复了，一排起来，越来信心越足，赵炎是单口相声的，马季是说对口相声的，这个就没事儿了，后来沦落成为这个晚会的拉拉队长了，现在不是讲领掌吗，当时是那么发明的，赵炎成为这个队的队长了，马季一个人说单口相声，当时找演出的道具、包都很难找，当时整个国民经济发展还比较低下，那种包已经很难见了，农村里找不着，后来找我同事一个创作组的成员，找着了。

　　李小萌：是一个方的黑的，人造革的，写着北京还是上海两个字？

　　黄一鹤：对，后来马季要拿这个包说宇宙牌香烟，没成想说出来之后，反映非常强烈，因为观众当中藏龙卧虎，有一些有经济头脑的观众、老板们就发现这个好的商机，就把这个宇宙牌定为一个卷烟的名称了，真正的宇宙牌香烟，哈尔滨产的，马季带回来好多条，一箱子一箱子，给我们大家分，这个香烟红火了一阵子。

　　1984年，对于马季来说是被很多观众接受的一年，这一年的春节晚会上，马季表演了单口相声，《一个推销员》节目因既抨击时弊，又诙谐幽默，令人捧腹，其中的“宇宙”牌香烟让更多的人认识了这位相声大师。

　　李小萌：这本来是一个淘汰的段子，您觉得马季先生什么样的加工，什么样的表现，起死回生，红遍大江南北？

　　黄一鹤：当时感觉1984年整个国民经济还没有进入商品化，但是已经有这个雏形了，他在批评广告商们做广告不实，调侃，骗人的办法。

　　李小萌：跟现实结合得很近，非常有生命力。

　　黄一鹤：而且有很前卫的意识，特别这个节目非常感人的一点，1984年春节晚会演出非常成功，演出完了以后，不管男女，就互相搂抱着，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也不想说什么，拼命拍打，满腔的激情说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演出了，结束了以后，大家卸完了妆，都到大轿子车上，准备去吃夜宵，那时候台长是王峰，说演员齐了没有，因为马季是主持人，我看主持人都齐了，就少个胖的主持人，我就到里面去找，结果发现马季还在打电话，那时候不是有电话点播吗，几部电话是观众点播的，这时候电话还响，马季卸完了之后，电话响了，他多事儿，一拿起来就说上话了，他说喂，对方一听是马季的声音，说你是马季老师吗，说我是马季，哎呀，可好了，可找到您了，我是首钢的工人，说我同事讲说您说一个宇宙牌香烟的单口段子太精彩了，可惜我没听到，怎么办，刚才我在高炉的岗位上值班，没办法，现在您得给我补说一段。

　　李小萌：要求补说一段，在电话里。

　　黄一鹤：在电话里补说一段，现在我们很多演员，钱不给足了是不上台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起码有这样的现象，把金钱看得很重，马季当时我想没跟对方谈给多少钱，给你说一小段，根本没想这个事儿，他足足说了十几分钟。

　　李小萌：在电话里真的来了一遍？

　　黄一鹤：单口在电话里讲，他讲相声对方听，首钢的工人，我发现之后站在旁边，开始我想叫他，后来没敢叫，我就听，一直把这个段子完整地说完了，但不是宇宙牌的，完整地说完了，我说老马，台长叫你，赶紧上车吃饭，他说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就上车走了。这个事儿每次讲，我都要流眼泪，我觉得这个精神太了不起了，他完美地体现了马季的人生观、艺术道德，以至于他的价值观，今天他走了，我是非常痛心的。

　　李小萌：像您导演的第一届、第二届春节晚会都是相当成功，可不可以说您的这个成功很大程度上也仰仗找到了马季这样一个主持人，这样的演员？可以这样说吗？

　　黄一鹤：对，是这样。更重要的和他的智慧有关系，因为现在我们有很多专业的策划人员了，名片上都印什么大型晚会策划者，那时候没有大型晚会策划者，因为大型晚会还没诞生呢，策划人员就是我们内部的几个人策划。马季不仅在舞台上，他作为主持人，表演是从艺术上感染大家，而且他的智慧渗透到整个晚会的结构里面去了。1983年春节晚会开始策划的时候，燕京饭店接受我们剧组，当时是冬季，房间比较空闲，就赞助给春节晚会了，我们就住在燕京饭店。当时有我，有马季，有姜昆、王景愚，还有武警的几个创作人员，整天在房间里谈晚会的结构，构想节目，这个过程当中，每个人表现出来自己的性格，马季是比较沉稳的，老谋深算，不着急、不上火，慢条斯理的，一言一语，句句能够打到点子上。姜昆本来就是马季的学生，比较年轻，他坐不住，坐半个小时左右他就要出去跑一圈，马季始终盯到底，而且马季还有这么个故事，他这个腰很不好，为什么不好？他怎么得的我不知道，腰椎肩盘往左歪，我在五七干校把腰弄坏了，我是往右边歪，一到餐厅去，服务小姐就耍猴似的地看我们两个，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这样足足有好几十天，两个月，一直在燕京饭店。

　　李小萌：您平常喜欢听马季先生的段子吗？喜欢听他说相声吗？

　　黄一鹤：马季的段子很多，比如说后来五官争功是和我一块合作搞的，像这样的段子是有比较深刻的内在社会意义，他告诉人不要顾局部，要顾整体，五个手指头要有战斗力，如果耳朵、鼻子分开，五官就没用了，功劳谁都有，但不是突出，我觉得这种观点对社会的思想建设都是有好处的。马季大部分段子充满了这样的内容，包括“宇宙牌香烟”实际上内涵也是很深刻的，做人要老老实实，经商也要老老实实，不能坑蒙拐骗，所以这个一直延伸，赵本山的《卖拐》不也是这个意思吗，马季先生的为人真可以说是为人师表，他是侯宝林先生正派的传人。

　　李小萌：像有很多说相声的表演艺术家，年纪很大了，还在台上讲，但是这些年大家很少看到马季先生出来说，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黄一鹤：他身体不好，一个是身体不好，再一个，他可能对艺术上要求比较严格，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他的思想再前卫，他的节奏反应都不如青年一代了，所以他写的作品不太好跟年轻时候比，他培养下一代做了很多精力，有好几回到他家里去，我觉得他家里确实像小招待所一样，高朋满座，都是说相声的，刘伟、冯巩都在他家里吃，在他家里睡，都不分彼此，他的亲情非常浓烈。

　　李小萌：今年是马季先生从艺50周年，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一些纪念性的活动，这是跟他本人的要求有关系吗？

　　黄一鹤：他比较谦虚谨慎，他的书法还是不错的，因为我们的朋友圈里，书法大师也有，大师看可能他就比较业余了，我的眼睛里看飞龙走凤，非常漂亮，可是很少看到马季到处题字，到处贴，不像有些人，到处都是他的字迹，一不留神一抬头就是他的，马季很少。

　　李小萌：您觉得从一个电视导演的角度看，他的艺术表现力、天分在哪儿，譬如嘴皮子功夫好，还是幽默感，是什么呢？

　　黄一鹤：它的幽默感非常好，他不是像很多相声演员很张扬，五官经常错位，五官表现力很丰富，他可能很沉稳，有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但是说一句话能把你咬死，他是智慧型的，我也很喜欢这种内敛很深的功力的演员比较好。

　　李小萌：我印象很深的，长时间占用公共电话，说了一车的废话，车上有座你就坐着，没座你就站着。不知道马季先生一个段子，他自己参与创作的程度有多深？

　　黄一鹤：我觉得应该是比较大的，因为那个时候马季比较年轻，可能也在谈恋爱，他把他谈恋爱的生活和对这样一些说话没有章法，语无伦次，没有逻辑性的，一个人的讽刺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观察生活很细腻，我拍了一部片子，是我们中央电视台的，原来中央电视台有个栏目叫广而告之，大概你们年轻人也都知道，后来这个广而告之发展到一周年的时候拍了一个专题片，这个专集一天的工夫，表现三个老外到北京来游览一天，这一天出了很多很多中国人的不文明，造成一些喜剧效果的事儿。其中有一个，这个姑娘被人家挤散了，一个外国女孩子，坐三轮，一个北京拉三轮的三轮车夫拉着他转，本来公共汽车站离燕京饭店是很近的，十分钟之内把她拉到，可是这个三轮车夫不把她拉到，就是在民族文化宫转，这个姑娘就问这个车夫，这是什么地方这么漂亮，这个车夫就告诉，这是我们中国著名的民族文化宫。又绕了一圈，这个姑娘说眼熟，车夫又告诉她，这是民族文化宫。第三遍她说这是民族文化宫，车夫说你怎么知道，你告诉我这是民族文化宫，这么多民族文化宫，这个车夫讲，我们国家是个多民族的国家，你想文化宫能不多吗？这句话，这个台词是马季给出的。

　　李小萌：让人很意外，效果就有了。

　　黄一鹤：对，他这个回答很意外。

　　李小萌：刚才咱们前面说的都是马季先生是一个好演员，在您的心目当中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黄一鹤：他的圈里有这么多朋友，口碑很好，而且他在这块沃土上继承了侯宝林先生的大旗，我觉得在马季先生的手里，这面大旗并没有退缩，而且一直传扬着，不仅在他手上，还传到下一代，甚至下几代我觉得都会有很深刻的影响的，这块土壤在中国土地上扎了根了，所以马季离开我们，应该是个很沉痛的事情，是个很了不起的艺术家，我们是很知心的朋友，对他的晚辈来讲，他是个很善良的父亲，他的学生们感觉到，他是个非常有品位的导师，所以我再次向马先生的灵魂，祝他一路走好。

　　李小萌：谢谢您，通过您的讲述让我们对马先生的理解和认识丰富了很多，谢谢您。

　　央视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播出时间：

　　每周一至周四晚22:00--22:30

　　周五特别节目《决策者说》播出时间：

　　周五晚22:00--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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