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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最佳环境报道入围作品:5000吨剧毒铬渣来了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21日09:07  云南信息报 微博

  文章标题:5000吨剧毒铬渣来了

  作者:冯蔚

  发布时间:2011年8月12日

  来源:云南信息报

  羊死了,猪死了,水也不能 喝了……

  本报讯

  在发黄的井水、暴毙的牲畜及逐渐枯萎的农作物面前,曲靖市麒麟区越州镇的部分居民陷入绝望。

  由于化工废渣的非法丢放,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叉冲水库在过去几个月中遭受致命侵袭。在雨水的冲刷和渗透下,总量达5000余吨的重毒化工废料铬渣,逐渐把这座容量30万立方的水库变成恐怖的“毒源”——致命的六价铬,最高时超标200倍。

  依照当地官方表述,危险正在离去。经过一系列的沉淀与稀释作业,在达到排放标准之后,致命“毒水”被直接排放到水库下游的珠江源头南盘江中。曲靖市各级环保局认定,经过处理后排到江里的水“不再具有危害”。

  毒水

  家畜死亡 烟叶长斑

  杨永生和邻里们是今年3月见到那些铬渣的,但初见时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他是曲靖市麒麟区越州镇大梨树村委会杨旗营村支部书记,在随之而来的污染中,杨旗营村与邻近的寨上村身陷重围。

  在村民印象中,大约是今年3月开始,成队的卡车开始向村子西山的沙场上运送“黄黑相间的土”。“土”被随意抛洒在路边,没人在意。在后来的统计中,这些“土”共计140堆,5000吨。

  诡异的事情很快就来了。最早的信号是村里野放的山羊开始死亡,共计70多只,随后农家的猪也开始死亡,它们共同的症状是“肚子胀胀的”。井水也变得奇怪起来,洁白的衬衣洗过之后就变黄,“闻起来一股子腥味。”

  “酸的,还有点涩。”村民张金先说,白衣服洗成黄衣服的消息传开,大家都不敢再饮用井水。村里今年初才打好的机井,8米多深,原本用于凯丰砖厂100多人的生活用水,现在只能废弃。砖厂的工人们要用水,只能从村里拉来自来水使用。现在,厂区内放着5个塑料大桶,每桶可装50公斤水,每天要拉两次水才够用。

  问题接踵而至。烤烟、水稻和玉米是杨旗营村和寨上村的主要作物,现在,烤烟的叶子开始发黄并长出斑点,品相下降,水稻和玉米长势也不容乐观。“今年烤烟的收成要大受影响。”杨永生说。

  不得饮用 不得灌溉

  其实,发现卡车到村里倾倒“黄黑相间的土”时,护村队和村干部曾本能地试图阻止,但收效甚微,“卡车司机们总趁夜深人静时开车上山,防不胜防。”倾倒最终持续的时间超过1个月。

  村里人开始不安起来,眼前的一切都超出既有的认知。杨永生和其他村干部开始逐级向上反映情况。很快,环保部门组织人员调查,在随后向村民们开会时宣称,水库里的水,人畜都不得再饮用,也不要用于灌溉农田,但“具体原因并未说明”。

  准确地说,废渣倾倒的位置在村口326国道通往西山沙场的路上。现时,先前堆放的废渣已基本清理完毕,但现场仍留有一些口袋。打开一看,里面还是这些废渣的颗粒。“现在还有十几个人在现场处理,发现还有残留的就铲。”

  化工废渣堆积过的地方,满目疮痍,寸草不生。山上是一片片松树,距离堆积点越近,枯死的树就越多,原本绿色的松叶,如今成了一片枯黄。土地上也呈现出不自然的色彩:白色、黄色和淡紫色的斑点密密麻麻。

  杨永生说,是化工废渣堆积在这后沉降下去,令土壤都变了颜色。“还好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下雨,不然雨水一冲,废渣就顺着水流渗到其他地方去了!”

  后来村民们得知,这些引起恐慌的废渣,来自陆良和平化工有限公司。

  应对

  水塘剧毒超标2000倍

  当地政府知道这些情况,已是废渣堆到山上3个月之后。

  曲靖市麒麟区环保局环境监察大队大队长卢少非参与了处置化工废渣的全过程。他介绍,首次接报是6月12日。当地村民报告称,有70多只放养的山羊突然莫名其妙死亡。麒麟区环保局勘查现场时发现,村庄后山上有许多来源不明的工业废渣,共有140余堆,当地原先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

  确定发现工业废物之后,麒麟区政府启动《突发环境污染事件应急预案》,牵头成立了包括环保、水务、国土、公安、农业、林业等多部门参与的污染事故调查处理领导小组。

  各部门对发现的危险工业废物按照“先控制后处理”的原则,立即采用防雨布进行覆盖,并制作了安全警示牌、挖掘截污沟渠、安排专人巡逻监控等应急措施。同时加大对死亡牲畜的监管,严禁食用或出售。

  相关部门很快查明,山上的化工废渣为铬渣,来源于陆良和平化工有限公司。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号称亚洲最大的维生素K3生产商,年产重铬酸钠30000吨,重铬酸钾5000吨,铬酸酐10000吨,铬鞣剂20000吨,氧化铬绿5000吨,是亚洲最大的铬盐化工生产企业之一。而铬渣是生产金属铬和铬盐过程中产生的废渣。

  近年来,南盘江流经该厂段的六价铬检测屡次超标,曾遭多次投诉,公司一直处于整改中。麒麟区方面要求他们3天内必须将这些威胁人畜饮水及污染水源等重点区域的危险工业废物清运到安全地带,并要求将废渣涉及到的土壤、废水清运到安全地带。

  经过3天左右的作业,山上堆积的废渣基本清理完,连土带废渣,总共运出9000吨。

  随后的监测分析结果,令人震惊。叉冲水库上游一处容积100立方米的积水潭,六价铬超正常值2000倍,而死亡的山羊正是饮用了水塘里的水。叉冲水库内的六价铬含量最高时超过正常数值200倍。

  叉冲水库下游一公里处的黄泥堡水库库尾也查出铬含量超标的状况,曲靖市环保局监测的结果是“不算严重”。

  黄泥堡水库容量为700万至800万立方米,担负着周边8万余人的人畜用水。为了安全起见,政府方面动用挖土机在黄泥堡水库库尾筑起土坝,防止受污染的水流入黄泥堡水库。经检测,目前黄泥堡水库水质为II类。

  清空污染水库 水排南盘江

  曲靖市环保局环境检测站副站长余海胜说,污染事故发生后,曲靖市环保局提供技术支持、指导及协调工作。对于受污染比较严重的叉冲水库,采取了3个步骤进行处理。

  首先采取解毒和沉淀。铬渣的处理历来被认为是我国铬盐行业最头痛的问题,也是世界性难题。铬渣中含有1%至2%的铬酸钙(致癌物)和0.5%至1%水溶性六价铬(剧毒物)而成为有毒废物,目前难以找到真正经济有效的处理技术。

  对于六价铬,本次处理主要使用焦亚硫酸钠作为还原剂,将六价铬还原为三价铬。将水沉淀后加碱,将水调整为弱碱性。六价铬是吞入性毒物,人体皮肤与其接触后可能导致敏感;更可能造成遗传性基因缺陷,人体摄入后难以排出,富集在体内可能致癌,对环境有持久性危险。而三价铬的危害性次于六价铬,在目前的产品应用中,属于环保系列。

  第二步是排放与监测。在叉冲水库内的有害物质含量降到符合国家排放标准后,在水库设置水泵,专门铺设了一条管道,将30万立方米的水直排到南盘江。排放中,曲靖市、麒麟区和陆良县三地环保部门将南盘江分为5个段面,每天两次监测。

  有专业机构检测报告显示:经六价铬污染后的水在自然环境下,降解有害毒素需要100年。余海胜说,排到南盘江的水质达到国标,目前在南盘江中没有检测出六价铬。他同时介绍,他们只是负责南盘江曲靖段的检测,并未通知其他行政区域进行类似检测。

  处理的最后一步,水库内的水抽干后,剩下的污泥将统一清运到附近砖厂,掺进土里做成砖头,由于六价铬还原为三价铬后危害较小,且烧砖过程中解毒还原效果较好,所以通过固化,基本可以消除残留污泥的危害。

  卢少非表示,据当地农业部门的检测,当地农田是否受到污染尚不明确,烤烟等作物也没有出现明显影响。由于当地村民饮用水是自来水,所以叉冲水库遭到污染后,村民生活用水并未受到影响。下一步,当地要开展环保专项整治行动,开展排查工作。“环保局各下属环保所、辖区村委会等部门对重点敏感区域定时巡查,发现问题及时上报,没有问题也要报平安。”

  溯源

  南盘江边的化工厂

  实际上,杨永生与邻里算是首次受制于六价铬的侵害,而陆良和平化工有限公司所在的陆良小百户镇兴隆村早已深受其害。在各类媒体的描述中,兴隆村已经成了一个“正在慢慢死亡的村庄。”

  村民王和云介绍:陆良兴隆村自2006年至今,村民中因身患各类癌症致死的病例已达37例。常黑宝、王小狗、王见明、刘模先、崔竹存、董时坤……这一个个名字,被记录在兴隆村患癌死亡人员名单上。

  村民张家荣说,村民家里的牛羊牲畜死亡不计其数。兴隆村周边环境遭到剧毒六价铬的严重污染,农作物死亡凋谢率极高,即使勉强种出来,也因遭受污染而无法食用,就算拿出去卖也没人敢买。这种残酷的生存坏境,严重威胁着兴隆村民众。

  根据当地疾控及环保部门调查结果,不能确定患癌死亡的村民与工厂生产排放有关,出现癌症可能是村民吃腌菜、饮酒等不良饮食习惯以及农药污染所致。

  走进和平化工有限公司所在西桥工业园区,广告牌上“加强企业污染治理,建设环保工业园区”的大字很醒目。该工业园区始建于上世纪60年代末,经过近50年的发展,已入驻造纸、化工、建材、冶炼等各类工业企业42户,是陆良县主要工业聚集区。

  距离和平化工后门几百米处,便是铬渣堆放点。写着“铬渣堆场,严禁放牧”的石碑后,大量铬渣堆成连绵“山脉”。仅×一堵一米多高的墙挡住,墙外土路边,便是南盘江,由于今年干旱,江水明显减少,飘着臭味的黑水缓缓向下游流淌而去。江两边是各种工厂,高大的烟囱里浓烟滚滚。

  曲靖市水文水资源局副局长李春荣介绍,他们在西桥工业园区下游不时检测到六价铬超标,最后查明是和平化工在江边堆放的铬渣遇雨冲刷流进南盘江造成。兴隆村村民不断投诉,引起环保部门重视,和平公司在国家国债项目资金支持下进行改建,建成14万吨堆存铬渣无害化利用项目,每年可处理2万吨历年堆存的铬渣。

  倒毒渣是驾驶员个人行为?

  “那些废渣本来是要运往贵州处理的,谁知驾驶员偷偷就倒在人家村里。”和平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左祥林说,公司之前与贵州三面燃料有限公司签订协议,要将5000吨铬渣运往当地铁厂做综合利用。“铬渣一般用于建材方面,比如水泥矿化剂、炼铁等。”

  左祥林称,当时的协议里明确说明铬渣是有害物质,不得随意抛洒,一定要拉到指定地点进行处理。但为何铬渣最后跑到40多公里以外的越州镇,他不得而知。“那是驾驶员的个人行为,我们不知情。”

  曲靖市环保部门透露,目前已有两名拉运废渣的卡车司机被警方控制,将追究刑事责任。其中一名姓刘的司机便是寨山村人,村民们猜测,可能是他对当地比较熟悉,就直接把废渣倒到了村旁。

  既然有14万吨堆存铬渣无害化利用项目,为何还要将5000吨铬渣往外运呢?左祥林称,处理厂主要用于处理低层铬渣,通过回转窑解毒为一般的固体废物。但目前厂区还正在建设当中,并没有实际投入使用,所以才要将这些铬渣外运做综合处理。

  杨永生说,自从化工废渣惹事之后,和平化工的人从未与他们接触,废渣究竟造成多少损失,仍是未知数。卢少非则透露,赔偿事宜还未进入日程,原因在于对这起事故的评估尚未进行,下一步将请有资质的评估机构对造成的损失进行调查。这次事件政府尚未定性,虽然铬渣污染属于极重污染,但本次事件中由于处理及时,并未发生人员伤亡。“这是一次处理迅速,决策得当,非常成功的处置。”

  云南信息报记者 冯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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