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韵贞正视艾滋病是个飞跃(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7日12:11 春城晚报

印象

　　喧闹的昆明国际机场候机大厅内，我们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拨通了曹韵贞的手机。但我们掌握的时间有误，她已经在机场等了好一会儿了。

　　与我们脑海中的设想完全不同，这位世界上首次从HIV感染者与艾滋病患者尿液中发现抗体、全球第一个系统研究和描述感染HIV长期生存者的病毒和免疫学特征的美籍华裔女科学家，并非从者如云、助手一大把地高居机场贵宾航机厅，而是一人轻装简行，衣着朴素，在“国内出发”大厅门前，与一群擦皮鞋的人坐在一起，不同的是，她手中捧着本书旁若无人津津有味地读着。我们上前抱歉地说：“曹教授，让您久等！”伴随她起身的是一旁擦鞋人的惊叹：“啊，她是教授？”

　　出生于上海的曹韵贞，口音虽还夹杂着少许上海腔，但个性倒更具北方人的豪爽。她直言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自己回国没失去什么，反而得到了许多。

　　1997年在美国时，一场车祸导致曹韵贞的双腿至今还夹着钢板，钉有32颗钢钉，但她每天只休息6个小时，还全国各地到处跑，为各地防治艾滋病工作做指导和培训。这次来昆明的头一天，她只睡了3个小时，清晨从上海飞昆明，马不停蹄又赶往德宏，在德宏结束4天的授课后，又将前往新疆。结束采访时，她啃着从上海带来的花卷说：“我一上飞机就睡觉，这是最好的休息时间，连飞机上的食品都不吃。”

　　我们的谈话是从反映艾滋病人心态题材的电视剧《失乐园》开始的，我们感到，曹韵贞从资深专业角度出发，对这部电视剧的情节设置、细节描写有很多保留意见：她指出电视剧中的某些举动一看就是错的，《失乐园》选取一个因为手被划破而感染病毒的艾滋病患者就极不恰当——这在无形中给人一种错觉，很多老百姓就很害怕，以为“这样就会传染上艾滋病毒”，事实上这类感染是很少的。可能编剧认为通过性渠道或吸毒被感染不会引发观众太多的同情，所以就选择了这样一个不太容易传播、传染的途径；另外，为了加深剧情冲突，又选择了一个企业家的主角身份，又精心设计了主角自杀的情节，这与现实也有极大的距离——绝大多数的中国的艾滋病患者远未达到这一个社会和知识层次，远没有剧中主角这样的经济条件——中国99%的艾滋病患者极为贫困！另外，剧中还有医生在家中用老鼠做试验等情节更是不符合事实。为此曹韵贞曾主动向濮存昕表示，再拍类似题材的片子，她不要一分钱报酬也要做医学顾问。

　　亮相

　　曹韵贞，中国医学科学院、协和医科大学艾滋病研究中心副主任，1963年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医疗系；

　　1986年受美国纽约大学医学中心之邀，前往该中心微生物研究室筹建并从事艾滋病毒实验室的研究工作，同年在世界上首次发现HIV感染者与艾滋病患者的尿液中有抗体；

　　1990年10月，前往何大一领导的艾伦戴蒙德艾滋病研究中心任研究员，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系统研究和描述感染HIV长期生存者的病毒和免疫学特征的科学家；

　　1993年，作为何大一的主要助手，在研究治疗HIV/AIDS的鸡尾酒疗法方面取得令世人瞩目的成果，是HIV感染动力学等一系列重大研究中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

　　1995年，在Science杂志所列全球论文引用次数排名中，名列第5；

　　1998年7月，随身只带了装满各种检测仪器、设备和资料的箱子回国，两个月时间，在北京地坛医院即开设了艾滋专科门诊；

　　2000年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授权国家外国专家局的国家级“友谊奖”；

　　2001年获中华医学科技奖(国际科技合作奖)；

　　2002年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奖；

　　2003年获“2003·十大中华英才”提名奖；

　　HIV 是“艾滋病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的英文缩写；

　　AIDS 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syndrome）的英文缩写，“艾滋”是英文缩写“AIDS”的音译。

　　面对面

　　培养本土专业防治队伍

　　曹韵贞1998年回国，1999年即在中国开始了规范化HIV/AIDS的临床治疗，2000年，云南艾滋病关爱中心筹备组专家周曾全在与曹教授取得联系后，云南随即展开了HIV/AIDS的规范化临床治疗，目前已经培训了一支队伍。现在全国每个省市都有一支艾滋病临床治疗队伍。去年云南又有80名病人得到免费治疗，由周曾全院长负责的规范化临床治疗正在云南省展开。

　　曹韵贞教授向我们透露，她这次马不停蹄赶往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主要安排是去讲3天课，这是由中国医学科学院艾滋病研究中心与云南省卫生厅联合组织的一个艾滋病(AIDS)临床治疗系列性学习班，云南省CDC（疾病控制中心）、德宏州卫生局和德宏州CDC共同参与了这项计划。这个学习班得到了克林顿基金会的资助，准备连办3年，今年是第一年。学习班将在德宏、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思茅办4次，省一级还要办一次。

　　曹韵贞特别指出，以往学习班在3到4天中一般仅采用讲课方式，往往只能给予学习者理论上的知识。针对这一不足，这次将采取边讲课、边实习的方式，用病人作实例，让医生参加见习。为期1个月学习结束后，将开启德宏州抗艾滋病病毒(HIV)和AIDS的临床治疗。之所以采取这一全新模式，主要是希望参加培训的医生能在治疗病人的过程中发现实际问题，得到更快地进步。

　　A周末：为什么选中在德宏等地州开展工作？

　　曹韵贞：我们跟云南专家搞艾滋病合作已经3年，云南省一级已经建立了一支临床治疗队伍，但还不够，必须快速培养县级队伍。由于德宏州是疫区之一,县一级医生接治过不少AIDS患者,但缺乏规范化抗HIV和抗感染治疗的经验。我们这次是把全国一线的专家和云南本土的专家请到一起讲课和讨论，希望在云南省范围内，全面建立一支强大的防治HIV/AIDS的队伍。

　　A 周末：艾滋病防治是不是还包括对待艾滋病人的态度等细节，正如您曾经对一名小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所说的“亲亲奶奶”？

　　曹韵贞：一个艾滋病医生，必须是心理学家，要懂得病人心理，艾滋病患者往往会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你，医生必须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不同的方法与病人沟通；艾滋病跟其他病不一样，比如：同为HIV阳性，有的还不需要马上进行抗病毒治疗，而一些有症状者，就必须先做抗感染治疗。艾滋病人属于另一个群体，作为一个艾滋病临床医生更需要责任心，特别是现阶段更多地是奉献。所以这个学习班，不仅要教医师怎么治疗,怎么用药，更要教他们怎样做一个好的、合格的临床医生。监控防治最大难点何在

　　A 周末：艾滋病当前已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您认为当前防治艾滋病的最大难点是什么？监控上有没有难点？

　　曹韵贞：控制艾滋病的最大难点有3点：

　　首先,中国潜在性艾滋病发作的危害，实际上是吸毒的人群和性传播人群。因为吸毒者在中国艾滋病感染人群中占67%，是全世界最高的。这些人要戒毒非常困难，因此这一人群对戒毒和治疗都有很大困难，而这些人群又往往95%以上合并丙肝，丙肝目前不能治愈，这些问题加在一起是一个很大的困扰。随着社会开放，吸毒人群更容易通过性传播将艾滋病毒传播给其性对象，因此性传播也是潜在威协。

　　第二个难点是宣传的普及，中国目前最困难的是如何将宣传做到农村，宣传到最基层，因为最基层人群大多是低收入、低文化，从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扩散就是因为基层人群对性传播不了解，对吸毒的危害性不了解，所以宣传的层面是一个很大的难点。

　　第3个难点是新的感染人群可能因预防而减少，但患病和感染人群的治疗需要长期用药，这仍是一个大问题。

　　对艾滋病的监控目前仍是难点。过去的难点是监测面不广，更难的是很多人不愿意接受监测，因为监测出来没有后续处理。现在国家对艾滋病患者从初筛到确认都是免费的，这些措施对解决难点是有帮助的。同时，艾滋病已经有了治疗手段，病人有了生活的信心和希望，这使监测工作较以前容易。

　　A周末：中国人对疾病的认识还有很多误区，比如高危行为后身体不舒服不去检测，而是东猜西想，越猜越怕。当前国内的艾滋病患者大多仍处于十分隐蔽的状态，这是否会成为防治艾滋病的隐患？

　　曹韵贞：这仍然是宣传问题，如果宣传工作深入到最基层，让人们都知道艾滋病的危害和感染途径，难点可以解决。隐蔽的患病群体可能成为艾滋病防治的隐患，这主要还是歧视问题，国家对贫困艾滋病人的检测和治疗已实行免费，这个隐患在逐渐得到解决。政府的重视是艾滋病防治工作的关键，政府在资金投入和政策修正上已经有了一个飞跃。

　　面对第二次发病高峰

　　A周末：当前我国正面临艾滋病发病和死亡的高峰，各种感染渠道和患者如何进行前期干预和治疗？

　　曹韵贞：艾滋病毒感染者的临床无症状期（也称潜伏期）是有规律可循的。通过单采血浆或输血传播的感染者，潜伏期一般为4-6年；静脉注毒者的潜伏期为6-8年；性传播未经治疗的潜伏期一般为8-12年，平均为11年，其中,5%的感染者潜伏期长达15年以上。我国从2000年开始了一个发病和死亡高峰，主要指河南的卖血输血感染人群，目前已经平息，但第2个发病和死亡高峰已经到来，主要是吸毒人群。

　　对此高危人群应主动检测，自我认识艾滋病毒感染发展到了哪一期，并与医生配合，争取早期发现早期治疗，这样可减少感染、延缓发病延长生命。政府应广泛宣传、加强监测早期病人，这是延缓病情、改善生活品质的一个重要措施。

　　A周末：您认为云南是进入以吸毒人群为主要对象的第二个艾滋病发病和死亡高峰期？您还记得第一次来云南的状况吗？

　　曹韵贞：我们对吸毒人群有顾虑，因为吸毒人群的合作比较差。我们曾在云南、北京、新疆治疗过因吸毒患病的人群，但一些已经戒毒的病人往往情况好一点，他们又开始复吸，所以，我们对这方面的治疗经验还不足。正因为如此，我们把云南作为一个重点。云南的治疗水平正逐步改进，我从心里希望能在云南摸索出一些经验，为全国67.3%的吸毒人群寻找更好的治疗模式，并向全国推广。

　　云南应建设成防治基地

　　A周末: 云南有多少患者免费接受鸡尾酒疗法？在将近两年时间内，有没有一些实际效果显现？

　　曹韵贞：云南大约有150例左右的患者接受了鸡尾酒疗法。接受了鸡尾酒疗法的绝大多数患者,体内的病毒载量维持在测不出来的水平，病人生命延长。

　　A周末：您说过要将中国治疗艾滋病的水平提高到国际水准，让亚洲、非洲的一些医生来中国学习。

　　曹韵贞：我们最大的短处是缺少有经验的医生，没有经验的医护队伍会使药物使用不规范，这将带来很大的不良后果。我们已经在为河南培养6000至8000名专家，云南也一样需要，云南省对此很支持。我认为云南可以成为一个培训基地，因为云南省对外来的资源、资助、合作以及学习一向重视，包括对我都非常尊重；云南省目前已建立起一支较强的防治队伍，包括流行病学调查、检测的开展、治疗的进行云南都有一定基础，让亚太地区的医生来云南取经应该是可以的。

　　A周末：如果个人想参与艾滋病防治工作，是不是非要加入一个组织或机构？个人力所能及应做些什么？

　　曹韵贞：所有人都参加防艾工作是不现实的。防治艾滋病主要是医疗卫生系统的工作。艾滋病的特殊性在于，这种传染病已造成对社会方方面面的影响，我认为，每个普通人应当了解什么是艾滋病、如何预防艾滋病、不歧视艾滋病人。预防艾滋病是最最重要的，这才是人人应当介入的，人人都应当关心艾滋病在世界在国内的发展状况，让每个人知道艾滋病才是最重要的，而不必硬性为参与而参与。

　　师荣仙锁华媛李可/文周明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