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古树 饱受“农转非”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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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了，一年一度植树造林的黄金季节到了。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恰恰是在这个万物勃生的季节，生长在河南这块古老土地上的许多古树名木却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据记者调查，近三四年来，每年春天，我省的许多乡村和山区都活跃着一批树贩子。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将大量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树龄的古树名木贩卖到山东、山西甚至广东、上海等地，造成我省古树名木大量流失和加速死亡。

　　对此，我省的一些有识之士呼吁：应当制定相关措施，严格购买、移栽古树的审批手续，对未经审批就移栽古树名木的行为进行坚决查处。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应在树身上

　　“韩记者，你快来看看吧，你去年拍过的俺村那棵大皂角树今天就要被人挖走了，现在一帮人正在挖呢！”3月13日——植树节的第二天下午，记者突然接到洛阳市新安县正村乡太平村村民韩宏伟打来的电话，他告诉记者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次日中午，当记者和新安县林业局的两名工作人员赶到太平村时，记者看到，在那棵老皂角树的原址处，只剩下了一个四五平方米的大坑，那棵老皂角树则永远从这里消失了！

　　韩宏伟告诉记者，老皂角树是被一辆山西牌照的大卡车13日夜里连夜拉走的，至于拉到了哪里，村里人，甚至卖了此树得了300元钱的老皂角树的原主人，也不知晓。

　　2004年“五一”节期间，记者外出路过太平村时，深深地被照片上这棵树干中空然而生机盎然的皂角树吸引，于是招呼在树下玩耍的5位小朋友，留下了这张美丽的画面。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仅仅过了不到一年时间，这棵枝繁叶茂的老皂角树就遭此厄运。照片上最右侧的小朋友是韩宏伟的儿子，他告诉记者：“大树让人挖走了。”说这话时，这位名叫韩振的7岁小男孩语气忧伤，就好像刚刚丢失了一件心爱的玩具一样。

　　据韩宏伟介绍，去年10月，太平村搞“空心村治理”，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老宅还耕”，邻村的树贩子闻风而动，把眼睛盯住了村里的3棵古树。下沟村民组的一棵老槐树当时就被人挖走了，这棵两个成年人勉强才能合抱的老槐树只卖了400元钱。而记者所拍的这棵树干中空的老皂角树因为树形好看，当时也被树贩子买下了。只是树贩子考虑到如果当时就移植，树可能活不了，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韩宏伟的父亲韩廷道告诉记者，太平村有一千多口人，百年以上的大树总共就3棵，去年10月被挖走的老槐树大约有500年左右的树龄，刚刚被挖走的这棵皂角树听老年人说也大概有300年左右的树龄。韩廷道说：“另外还有一棵槐树需要四个大人合抱，至少有800年的树龄。”他告诉记者，树贩子之所以没挖那棵最大的槐树，主要是怕树神报应，否则，那棵800年的大槐树“恐怕也躲不过这一劫”。

　　“这些都是我们村的村树，它聚集了村里的地气和灵气，它陪了我们祖祖辈辈不知道多少代人，现在在我们这一辈人手里毁了。”说这话时，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谁也想不到，现在这话应在了树身上！”3月14日，当记者对省政府参事、省林业厅林业调查规划院教授级高工赵体顺说起这件事时，老人感慨地说。

　　河南古树流失多何止成百上千棵

　　河南地处中原，历史悠久，古老村落星罗棋布，而散落在乡村里的古树名木更是灿若繁星。那么，近年来，我省境内的古树名木到底有多少棵被挖走了呢？河南农业大学一位古树研究专家的一句话让人震惊：“具体的数目谁也说不清，但我估计至少有数千棵。”

　　记者近期所作的一项调查，足以证明这位专家的话并非耸人听闻。

　　今年3月5日至6日，记者走访了洛阳市孟津县朝阳、城关、送庄3镇的6个村子，共找到了7棵树龄在300年以上的古树。现在，其中4棵已经“流落他乡”，剩下的“前途未卜”。

　　今年春节前夕，记者得到一位读者提供的线索，只身来到信阳市罗山县调查。在罗山县城城北桑园林场，上百棵树龄在100年以上的木瓜树被堆在一起等待买主。秘密带领记者前往的许先生告诉记者，这些木瓜树全是从大别山挖出来的，大部分被卖到了邻近省份大城市里的公园、广场和高档住宅区，每棵树的售价从一二百元到三四百元不等。而类似的事例，在我省开封、郑州、安阳、三门峡、南阳、驻马店、济源等地都有，而且呈现愈演愈烈之势。

　　在今年1月召开的省政协九届三次会议上，省政协委员张万一呼吁：“这样的势头如不制止，那么，也许三五年以后，也许十年八年以后，我省广大乡村、山区的古树名木恐怕就要被挖光了！”

　　古树名木“农转非”背井离乡进了城

　　我省乡村、山区的古树名木大量流失，究竟都“流”到了哪里呢？

　　亲眼看到运树汽车的孟津县送庄镇村民们说，其中有山西牌照的，有山东牌照的，甚至还有更远地方的。而专家们比较一致的意见是，不管是“流”到了外省，还是“流”进了自家的田地，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大多是“农转非”进了大城市。

　　省建设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处长告诉记者，近年来，一些城市为了加快生态建设步伐，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大挖特挖已生长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大树、古树，“斩头去臂”进行栽植，去搞什么所谓的“古树苑”，而一些房地产商为了提升楼盘“卖点”，争相把古树名木移栽到小区内。于是，越来越多的古树名木“不翼而飞”，那些原本在深山老林或乡野村庄里的古树名木，越来越多地流向了陌生的城市里的园林、小区、宾馆、酒店……

　　这位处长告诉记者，一棵三四百年的古槐、银杏，从山里盗挖的时候可能一分钱不用掏，而从农民手里买进三五百块钱就能成交。但这些三五百块钱甚至一分钱不花弄到的古树名木，到了大城市，一转手就是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利润，几万元一棵皂角树、几十万元一棵大银杏都很平常。最后，这位处长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城市的需求，加上巨大的经济利益，是盗挖古树名木之风愈演愈烈的根本原因。”

　　而省政协委员、民革郑州市主委张万一对此抨击说：“什么古树苑，什么大树进城，什么建设生态城市，依我看，纯粹是劳民伤财，纯粹就是弄虚作假之风的一种延伸！”

　　可怜古树进了城十有六七送了命

　　中国林业科学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首席科学家在电话里向记者透露，2002年，国家建设部、监察部、国土资源部城市规划联合检查组调查显示：贵阳市移植的上万株大树，在一年后有70％因水土不服而死亡；重庆近两年移植进该市主城区及各市（县、区）城区的大树成活率只能达到30％~40％；各地综合报道移植树木的平均死亡率在百分之六七十。

　　省政府参事、省林业厅林业调查规划院教授级高工赵体顺的话更为通俗易懂，他说：“树跟人一样，超过100岁就进入老年了，其生命力大为减弱，对环境的不适应性更为明显，你现在把它砍头去臂，又换了一个陌生环境，它能经得起折腾吗？”

　　赵体顺告诉记者，古树名木被专业人士称为“活化古”、“活文物”，可以说都是无价之宝，因此，每次他在一些城市看到那些头小身子大、半死不活的被移植的古树，他就“感觉特别寒心”。他明确表示：“我对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深恶痛绝，坚决反对！”从南阳唐河农村走出来的这位林业专家愤愤不平地质问说：“城市要环境，农村就不要环境了？城市搞建设去农村挖古树，农村难道就不需要古树了吗？”

　　河南农业大学林学院教授、《河南古树志》的作者卢炯林的话则显得更为理性，这位视古树如同自己的第二生命的老教授痛心疾首地说：“不管世界多么大，环境都是相通的，古树移植，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活率，死一棵就少一棵，树死不能复生，其总量是绝对地减少了。”

　　卢炯林告诉记者，人挪活、树挪死，这是自然规律，城市绿化不能违背这一规律。卢炯林说，“十年树木”，长成一株大树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一些古树甚至长达数百年。这些大树在生长过程中，慢慢形成了一个小生态环境，在它的周围有许多依附它生长的植物、微生物、昆虫、动物等，而且几十年、上百年的大树已形成了庞大的根系。一旦把一棵大树挖走，它庞大的根系会带走大量泥土，地表遭受严重破坏，不利于水土保持。大树被挖走后，依附于这些大树生长的生物会死亡或迁移，破坏小生态环境。

　　“对于一只小鸟或一只昆虫而言，这棵大树就是它生活的世界。”卢教授说，从山里挖走一株大树，不仅仅是挖走一株大树，更是挖走了这一地区几十年、上百年的生态积累，从某种意义上讲，挖一棵树比砍一棵树带来的破坏还要大。

　　刹住古树移植风需截其流堵其源

　　面对我省乡村、山区古树名木大量流失的现状，省政协委员、民革郑州市主委张万一在今年1月召开的省政协九届三次会议上，提出提案呼吁，“大树进城”将城市绿化引向歧途，是以牺牲广大农村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城市局部的生态环境而取得城市暂时的绿色繁荣，“大树进城”可以休矣！

　　城市高价收购大树、古树、珍稀树木，直接导致利欲熏心的人大肆偷挖农村的名木古树，扰乱了农村正常经济秩序，毁坏了森林，破坏了农村生态环境，加速了珍稀物种的灭绝，这背离了环境保护的初衷。“生态环境人类无法模拟。”赵体顺说，大树进城后，既不容易成活，也达不到原有的生态功能，虽然它从一定程度上绿化、美化了城市环境，但其生态功能却大大削弱。于农村环境保护、于城市绿化美化都无益，得不偿失，应该从源头上制止大树进城。

　　省林业厅有关人士告诉记者，民间古树名木的保护缺乏相应的法律法规，目前在我省还处于真空状态。由于相关的政策法规跟不上，处罚措施不严厉，再加上不法之徒利欲熏心，近年来，林业部门虽加大了对盗挖古树名木的打击力度，但其被盗挖、偷运的事仍不断发生。

　　在省政协九届三次会议上，张万一委员大声疾呼：“我省应当制定相关措施，严格购买、移栽古树的审批手续，对未经审批就移栽古树名木的行为进行坚决查处。”制止盗、挖古树名木行为，截其流，更要堵其源。

　　而据记者了解，在遏止大树进城这一点上，重庆市、云南省都提供了可供借鉴的经验。

　　重庆市根据《森林法》，制定了《重庆绿化条例》等地方法规。2002年5月，重庆市林业局又根据这两部法规，对大树移植原则提出了相应意见：对列入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名录的树木、古树名木、省级以上自然保护区或森林公园内的树木、天然林禁伐区或生态环境十分脆弱地区的树木、其他需要特别保护地区的树木，没有经过市林业局的批准不准移植。

　　为数不多的古树名木是中原儿女的根，为了保护我省珍贵的古树名木资源，让我们共同努力，打一场中原古树名木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