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他爹

　　野草之声／周原专栏

　　并非因为赵本山是个腕，就要拿他祖宗来说事，搞个噱头。说起来，赵本山6岁丧母，8岁失父，后被干妈收养，可谓孤苦伶仃，其艺术素养源于“二人转”，1990年以小品《相亲》登上春晚殿堂，一举突破个人艺术的范畴，随之而涌现出大量的小品创作类型及流行的社会用语，逐渐成为一种“赵本山现象”。

　　今年元宵晚会赵本山向观众表了个态，只要观众还喜欢看他这张老脸，他就永远把这顶老蔫的帽戴下去。应该说本山有很好的观众缘。他的小品以搞笑见长，建立在农民自身愚昧无知、被聪明的城里人所挤兑的基础之上。这成为以后诸多小品演绎的基点，否则无法“幽默”。老蔫这个形象充分表达了当农民遭遇城里人、遭遇新的事物时，内心的猥琐和进退失据，同时又渴望城里人对他的宽容和接纳，宁可采用自我嘲弄、自我贬损的伎俩，企图缓解紧张关系，而搞到的笑声也似乎确实取得了一点和谐的效果，所谓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皆大欢喜。老蔫，以他特殊的智慧，不仅叩开了城门，而且还被城里人加倍爱护着。

　　这一进城路线图在东北二人转的故乡被竞相效仿。随后，赵本山成立了“本山艺术学院”，倾力打造一所进城的黄埔军校，广收门徒，大举进攻。赵本山也被尊称为“农民艺术家”，“我是农民的儿子”也成为本山的口头禅。农民，确实来讲，本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二人转也还谈不上是什么艺术，无非是一个大众取乐的娱乐形式，说到底，就是“唠嗑”的舞台表现，往大里说去，是弘扬民族文化，满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往坏里说呢，其实是人民群众长期找不到更高层次的精神食粮。

　　地方文化能够被主流社会所认可、吸纳，或自身成为主流，往往同权力存在着或明或暗、相互伴生的关系。京剧被定为国剧，便是一例。在父权制的社会中，演员常被称为“戏子”，经常被达官权贵约去赴私家堂会，并与之建立起某种类似父子般的关系，不仅在经济上收到给养，而且在社会上得到保护。只要权力对文化市场还存在着一定的控制，就会形成这种荫庇式的父权性关系。尤其当现代社会的主流媒体掌控并提供着文化的消费产品时，广大群众所接受和消费的文艺形式是早已经过筛选了的，暗合着某种意图。

　　赵本山成为一个现象，构成了主旋律中的一个音符，渲染并刻意营造着时代的某种气氛，带有一定的强迫性。它们以类喜剧的形式掩饰着时代的荒诞，丧失了对严肃主题的敏感，社会价值的失范只能用搞笑来填补，所谓“幽默”，其实是人间冷漠，在日常的繁琐当中，丧失了对真实世界的感受。如果人们之间没有仇恨，就只剩下歧视和嘲弄，整个世界在荒诞中虚脱：一个拎不起来的世界。作为一个历史现象中的小人物，他的命运演绎着一个社会生态的摹本。不必以观众的名义，也不必以市场的名义，来淡描本山的无辜，虽然本山一直强调观众是他的衣食父母。如果可以把喜欢他的观众称为他的母亲，那么他背后必定还有一个威严的父亲，通俗地讲，也就是他爹，在监护着本山和观众。没有这个爹的默许，这一切都不可能上演。

　　本山曾在小品《送水工》中，扮演一个城里人的爹，但很快被发现，这个爹原来是一个赝品。本山不无得意地也装了一回爹，却只是阿Q式的精神疗法，鲁迅有言，“凭生殖器便革了命”。

　　装爹只在舞台上允许。而真正的爹，是装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