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可以用“人命”多少量化吗？

　　网友：王克安

　　媒体报道《广东省安全生产责任制考核办法》之后，笔者于3月6日撰写了《死亡50人领导才需“引咎辞职”？》一文，对广东的“考核办法”作了一些简单的分析。我的基本想法是，用事故中死了多少条人命来衡量有关领导人责任之大小，再根据责任大小来确定其是否引咎辞职；而领导干部是分级别的，级别越高，死亡人数也就得随之增加，达到一定数量者，方可引咎辞职，达不到这种“死亡指标”，勿需辞职。譬如地级领导干部，就得死亡50人才可辞职；人数不够，太平无事。用一个公式表示，就是：50条“人命”＝1顶“官帽”。—－我觉得这种办法实在是拿人命当儿戏，或者说是草菅人命。

　　隔了一天，吴忠先生于3月8日发表争鸣文章《死亡多少人领导才需引咎辞职？》，对广东这一地方法规备加肯定，美其名曰“广东省实施安全事故数字化干部问责制”，——“数字化干部问责制”！这是多么具有“现代化”气息的命题啊！接下来当然是对于我的上述文章的评论与反驳。

　　吴忠先生的基本观点非常简单，也非常明确，那就是：“广东省问责制法规无可厚非”。吴先生如此“立论”，“理由”有三：

　　首先，吴忠先生认为，“一次死亡50人，地级以上市政府主要负责人辞职”的规定是“实事求是”的。——为什么说是“实事求是”的呢？吴先生解释说，“由于多种原因（何种原因？吴先生没有说，笔者也暂且不说），广东安全事故全国最多”，2004年事故起数和死亡人数均“居全国首位”；因此，“从实际出发”，水涨船高，广东事故“死亡人数”也得相应地“提高”，一次死亡人数达到50人以上者，地级市市长方得辞职。吴忠先生认为，地级干部高于县级干部，再加上广东事故中死亡人数本来就多，所以领导干部辞职的“条件”也要相应地提高，“非得达到50人以上”不可，——事故多，死亡人数多，领导干部辞职的“人命”代价也就随之加大。试问，用“死亡人数”多少来裁定领导干部责任的做法合适吗？

　　其次，吴忠先生认为，“有规定比没规定好”。——“好”在哪里呢？吴先生解释说，50人就是50人，达到或超过“50人”的指标，市长就辞职“没商量”；制度是带有根本性的东西，“成文法”最大的好处是具有“刚性”，便于操作；不存在讨价还价，不接受长官意志，不允许模糊性随意性。这不正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公平与法治么？！——在吴先生看来，事故死亡人数达不到50人，领导人是否辞职的问题就得需要“商量”，有了这个“死亡指标”的“刚性”规定，既“便于操作”，领导也不好“讨价还价”了，“长官意志”也不好起作用了，这样一来，社会“公平与法治”的目标也就可以实现了！原来，这就叫“公平”！这就叫“法治”！其实，就广东而言，有了这个规定，50条人命换一定“乌纱帽”，普通百姓的生命显得那么的不值钱，这“公平”吗？这样的“成文法”能治理好国家和社会吗？

　　再其次，吴忠先生认为，“责任应当据实分担”。——为什么要“责任分担”呢？难道领导不该对事故的频繁发生负有责任吗？吴先生是这样解释的：要说“50条百姓的生命等于市长或专员的1顶乌纱”，听来的确不是滋味；但这正是为了“强化责任”，避免大的安全事故，责任应当“据实分担”；地市级政府之于安全事故“只应该承担相当的领导责任而不应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否则一个市一天事故的死亡人数恐怕会“送市长进班房”！——吴先生的意思是，一个城市，天天死人，死了人就让市长承担“连带责任”，那市长还能活吗？为此，吴先生特别赞成并主张这样的制度设计：“责任分担”，避免让有关领导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那就是，“50条百姓的生命”才能摘掉“市长的1顶乌纱”，也就是“50条百姓的生命等于市长或专员的1顶乌纱”！这样一来，在这种“有限责任”的安排之下，只要在你的管辖地盘上一次死亡事故少于50人的“死亡指标”，市长大人的“乌纱帽”就可以继续戴下去！这就是吴忠先生“责任分担”说的基本理念，这就是吴忠先生“数字化问责制”的光辉实践！

　　在讲完上述三点“理由”之后，吴忠先生终于谈到“以人为本”的问题。不过，他是这样看的：如果机械看待上述“等式”（即“50条百姓的生命等于市长或专员的1顶乌纱”），那就是在“片面讲究以人为本”，如果坚持认为广东的规定是“草菅人命”，那么请问：死亡多少人领导就需“引咎辞职”？30人？10人？还是1人？——很清楚，在吴先生看来，他的上述“死亡等式”，“看似无情却有情”，死亡30人、10人甚至仅仅1人，算得了什么？否则，你不这样理解，谈什么“草菅人命”，谈什么“引咎辞职”，你就是对“以人为本”作了片面性的理解！对于中央提出的“以人为本”这一神圣理念，吴忠先生却作了这样的注解，吴先生的“死亡等式”才是“以人为本”的最好体现，呜呼，原来如此！

　　什么叫“草菅人命”？“视杀人若刈草菅然”。菅，茅草也。意思是，看待杀人就像割野草一般。“草菅人命”，说白了，就是“轻视人命”。50条人“等于”市长的1顶乌纱帽，这人命还值钱吗？

　　一位网友（IP:61.51.219.）说，这简直是“恐怖条款”！

　　一位网友（IP:222.43.34.）说，死50人才摘一顶官帽，太过份了吧。

　　什么叫“引咎辞职”？咎，灾也，通常是指“过失”、“罪过”。引咎，就是把过失归于自己。对于一个地方官来说，对于其事故责任，的确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错，事故大小，可以用数量界定，然而，“责任”大小也可以用“人命”多寡来衡量吗？“天灾”，唐山大地震，自然力，不可抗拒，死亡再多，几万、几十万，您可能完全没有责任；“人祸”，则不同，哪怕是死亡1个人，你也可能有直接的或间接的“连带”责任，或者根本连一个人也没有死，你也很可能是罪责难逃。

　　一位网友（IP:139.222.188.）说，责任不能量化，按照正常的理解，所谓“引咎辞职”，是因为领导对所发生的事故负有主观责任，心理感到愧疚，对不起死去的人，对不起人民的信任，才有了辞职的行为。一位领导干部能够说“死了一个人，我只有一份愧疚所以不辞职，死了50个人我有50份愧疚所以辞职吗？

　　吴忠先生，网友们的声音，还是耐心地听一听吧，“兼听则明”啊。

　　我的基本观点是，责任不能量化！“乌纱帽”的价值不可用“人命”多少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