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小刀革命三代英雄成仁

　　150年前，一场农民、手工业者的起义－－闽南小刀会起义在厦门爆发了，这是近代厦门人民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封建运动。起义军迅速席卷几乎整个闽南地区，然而不过半年就夭折了。

　　闽南小刀会的三代核心领导人最终都被清政府残酷地杀害了，但是有一个军需官却成功地逃过了清军追捕，并在东南亚开创了一个划时代的经济王国。

　　早报记者近日寻访了这位军需官的后裔，了解了闽南小刀会及这位军需官鲜为人知的故事，并首次将其惟一的，也是最珍贵的照片公之于世———

　　闽南小刀会三起三落

　　早报记者温文清文／图

　　民不聊生小刀出手

　　2005年5月底的一天，同安灌口镇政府大院内。对闽南小刀会颇有研究的白玉盛老人，以一个华侨的身份，向记者介绍了150年前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19世纪50年代的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鸦片战争刚刚结束，中国开始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摇摇欲坠的满清政府已经到了吏治腐败的深渊，贪官横行、民不聊生。

　　为了支付巨额赔款，官员不断加大对农民和手工业者的盘剥，地主豪绅则把负担转嫁到农民身上，“农民的负担增加了两三倍。”白玉盛说。

　　一方面，贫苦农民被逼变卖田产，变成了没有土地的人，土地更加集中在少数地主手中；另一方面，由于厦门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被开辟为通商口岸，外国资本不断侵入，当地的手工业和航运业受到严重打击，一部分农民和手工业者破产，沦为游民。

　　加上连年水旱天灾，五谷歉收，米价昂贵，广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生活在死亡的边缘。他们当中，有的人被迫渡海谋生，有的被拐骗出洋，剩下的则开始秘密结社，准备开展斗争。

　　据介绍，当时的福建，各种秘密的组织多达十几个。比如红钱会、闹公会、小刀会、江湖会、花会、草鞋会等等。小刀会就是其中成立较早的。

　　据考证，小刀会是天地会的一个支派，清乾隆时在台湾创立，后来传到南洋群岛，出洋的许多华侨都加入小刀会。所以，从一开始，小刀会就与华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创建小刀反清复明

　　闽南小刀会的创建人是来自新加坡的华侨陈庆真，他可以说是闽南小刀会的第一任领导人。

　　陈庆真是同安县店前村（今殿前）人，出生于新加坡，后入英国籍。在新加坡的少年时期，陈庆真加入了天地会。

　　陈庆真曾与同乡、灌口人王泉合资在泰国与广东一带做贸易，但是不幸的是，他经营亏本了。1845年，陈庆真返回厦门，在英商怡和洋行当了一名通事。

　　看到当地人民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血气方刚的陈庆真与同安人王泉召集了12名会员，于1850年在厦门旗杆脚五神庙成立小刀会，共同立誓，反清复明。据说，闽南小刀会成立时，会规、歌诀、口号、隐语、仪式等与天地会无二。

　　小刀会的成立让清朝地方官员感到不安，他们立即派兵抓捕。不久，7名小刀会会员被捕。小刀会于是转移到同安、海澄、龙溪和厦门一带农村活动。由于小刀会的宗旨切合了当时中国农民和手工业者的心声，随着其活动范围的扩大，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会员很快从几千人发展到几万人，势力范围和影响几乎遍及漳泉各县与台湾。清政府大为震惊。

　　咸丰帝于是严令当时的闽浙总督裕泰，要求他迅速查办。1851年初，陈庆真被捕。清军对其进行严刑拷打，陈庆真最终“立毙杖下”，年仅22岁。

　　陈庆真死后，清政府派兵到处搜查，小刀会的首领王泉等60多人被逮捕，“余党解散”。小刀会第一次遭到残酷镇压。

　　重建小刀兄弟被杀

　　但是，陈庆真的死，并没有使小刀会从此消失。1853年，太平天国起义军攻陷南京，在全国引起了农民起义的高潮，各省各地纷纷响应。

　　在这种全国形势下，当时海澄县的归国华侨江源、江发两兄弟，在石鼓堂重建了小刀会。《福建通志》中载：他们“购洋小刀数百柄，遍赠同类，结为小刀会，其臂力绝人者，倍其刀，故又名双刀会。”

　　仅仅几天，加入小刀会的成员就达近万人。江源、江发领导的小刀会成员主体为农民，也有船工、码头工、游民等。

　　江源等人的活动很快引起了清政府官员的注意。不久，兄弟二人在海澄被知县汪世清捕杀。

　　江源、江发两兄弟领导的小刀会，由于时间短暂，影响不大，地方史志中的记载并不多。

　　灌口小刀重创清廷

　　对于闽南小刀会，白玉盛认为，陈庆真、江源两兄弟之后继起的黄位、黄德美领导的小刀会，是最具影响力的，也是坚持斗争的时间最长的。

　　黄位是集美灌口人，祖籍是陕西陇川。黄位原先是灌口一带贩卖牛皮的一个商人，平时好打抱不平、扶弱锄强，很有正义感。在当地人之中影响很大。

　　据《福建通志》载，黄位“手下党羽千有余众，亡命居其半。故上至山兜，下至海滨，东至塘溪桥，西至角尾市，皆位之势力范围”。

　　黄德美是灌口的一个大地主。他喜欢结交朋友，“座上无虚位，宛如客邸”。黄德美加入小刀会是因为不满于清朝吏治的腐败。据说，黄德美因为佃户抗租，向官府告状，没想到事情不但没解决，还被掌管收租的里司勒索，多交了粮税六七十两。黄德美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迁怒于清朝官府，于是加入小刀会，并成为其中的一个核心领导人物。灌口镇侨联的白玉盛说：“我们不得不承认，黄德美加入小刀会是有私心的。”

　　与陈庆真、江源两兄弟相比，黄位与黄德美领导的小刀会范围更加扩大，包括农民、游民、渔民、船户、码头工人、城市贫民和下层士兵。甚至个别地主也加入小刀会。

　　1853年，太平天国运动方兴未艾，清政府抽调各地兵力，增援湖南、江西等地，“闽兵外援内虚”，小刀会这才有机可乘。

　　1853年5月13日，小刀会在灌口李林的刘心庵聚会。8000多人分12个大队，推举黄位为“汉大明统兵大元帅”，黄德美为大统领，黄位之宗侄黄志信为负责后勤保障的军需官。

　　谈起黄位小刀会的战斗，灌口镇侨联的白玉盛老人，用“一阵风”来形容。据说，13日起义的当晚，小刀会就攻进了海澄县城，14日攻下石码。17日起义军占领了漳州府城，长泰县城也在同一天被攻下。18日起义军攻占厦门。“从同安、安溪、漳浦直到邵安，闽南一带几乎都成了小刀会的天下。”白玉盛说。

　　黄位领导的小刀会占领厦门后，建立起政权，年号“天德”，设署于原提督衙门，也就是现在的厦门文化宫。

　　黄位发布了告示，废除苛捐杂税，减轻农民负担，反对贪官污吏的苛政，采取了一系列保护人民的措施。

　　小刀会制定纪律：“不许抢掠商民，不许奸淫妇女，不许徇私舞弊”，“不准恃强欺弱，不准持众欺寡，不准曲理袒亲，不准假公济私”等。起义军与老百姓也是秋毫无犯，与劳苦大众“亲如兄弟”。

　　然而，小刀会的高层领导在战略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偏安于厦门一岛，采取了保守的策略坚守厦门。

　　很快，清朝政府集结了优势兵力，对厦门形成包围。1853年11月初，也就是闽南小刀会起义半年左右后，清军在厦门城四周聚集了两万多人和五十只作战帆船。清军一面封锁海口，一面分三面登陆厦门。起义军血战一夜，终因形势不利，被迫分路撤退。11月11日，小刀会撤离了厦门。清军对其余部和当地百姓进行了残酷的镇压。

　　大统领黄德美在突围到海澄的乌屿桥时，因当地劣绅告密而被捕。1853年11月16日，黄德美被移至厦门凌迟处死。

　　至于大元帅黄位，据其军需官黄志信的后人透露，黄位很有可能在逃难过程中就被清军抓获了，地点可能是厦门与广东一带，黄位死后埋葬于现灌口田头仙景村。这与史记有些出入。

　　消极防守导致小刀会夭折

　　关于黄位领导的闽南小刀会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夭折，白玉盛认为，直接原因是黄位及黄德美等高层领导采取了消极防守厦门岛的策略。

　　据介绍，起义军占领厦门后，军师吴宏曾经建议：“乘胜出击攻击金门，以消灭溃敌；赶造战船，建立水师，以进攻晋江、福州、台湾；派人与太平军联络，以图远举。”

　　可以想像，如果黄位等接受了这一建议，历史就可能要重写了。然而，军师吴宏的建议并未采纳，大统领黄德美又终日沉迷于酒色，不理军务，吴宏最终愤而出走，脱离小刀会。

　　还有一位算命先生，据说也曾经求见黄位，提出了“十策”。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也是远结太平军，但是这位算命先生的建议也没有被采纳。

　　不过，据《太平天国史稿》记载，闽南小刀会后来“派人到太平天国，表示归附，东王杨秀清也派了一个官员叫徐向荣的，到福建来联络他们”，但是“不幸甫入福建境就被逮捕了。”

　　当时闽南、闽中一带还活跃着一支叫做红钱会的起义军，小刀会也没有及时与其联系，在军事上与之互相支援。

　　军事战略上的致命错误，最终使厦门闽南小刀会陷入孤军作战、孤立无援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