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

　　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一张纸上，或者一块布上，我们的一生中会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像在大街上就时不时会遇到有许多人围观的全民签名的场面，在长长的白布上面，人人手持一支笔，还有的捋着袖子，潇洒地龙飞凤舞，这时候，必定有若干照相机和摄像机在旁边候着，签名人的心情此刻也必定是非常爽非常风光的。似乎是在没有英雄的年代，做了一次英雄。

　　但有的签名就未必是这样了，我最近就遇到过一次。

　　我原来大学里的有些同事，因为一些经济上补贴的事情，写了封信给领导，准备让大家签名后再寄出去，本意是签名的人多了，上面才会更重视，问题解决起来才会快。信写得合情合理，理由也非常充分，完全是正当要求，我第一个把名字签在了前面，大大方方，清清楚楚。但有些人的签名让我看出了他们非常微妙的心理活动。

　　有几个人笔走龙蛇，签下的名字我们旁边没有一个人认识，问他们写得是什么呀，他们就指着上面的字读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惹得一旁的人哄堂大笑，这写得是什么呀，你不读谁认识？

　　还有一些人签名的时候，前面空了一大段，他非要往后面签。我们跟他说，前面空了一大段太难看，他们讪讪地笑说，让后面的人签前面，让后面的人签前面。

　　还有几个人本来是受有病有事不能来的人委托代签的，当时他们也答应的，但事到临头，他们又不干了，他们的借口是，我只会写一种字体，不会别的字体，会让人认出来的，还是你们来代签吧。你再跟他们怎么说，没事的，是别人指定你代签的，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就是死活不干，翻来覆去是那一个借口。

　　最有意思的是，就在他们当中有几个在没签名前大家议论的时候，激情澎湃，豪气冲天，把我们的血都燃烧得异常火热，但就在签名的当中，他们的手软了。如果你没经历过这个完整的场面，你简直不相信，这前后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本来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签名，也是不会有任何风险的行为，但却偏偏出现了上面几种人在签名时的表现。和大街上全民签名的行为相比，那一个是有关部门组织的，这一个是民间自发的，但心态却是如此不同。名虽然是签下去了，但身体的深处还是有一种恐惧和担忧，这种恐惧和担忧是若干年来形成和积淀的，不是旁边人说几句没事就能轻易驱逐掉的。明明知道没有风险，但还在自觉不自觉地规避风险。

　　《江南时报》(2005年10月20日第二十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