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子女，不能总让父母付出”(图)

　　病房里，穿条纹住院服的儿子轻轻地靠在老爸肩上，闲聊不久前一同经历过的生死难关。记者王子恒摄

　　编者按：从来，“孝”都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当“孝”也遇上两难抉择的

　　今天，在这里，本报记者用自己的心和笔为读者记录了一个真实故事：年轻儿子不顾一切把自己的肾脏捐给了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父亲。

　　于孝道而言，儿子的选择似乎“理所当然”；而在旁人心中，儿子的选择则是“冒险”：尚未婚育，正当盛年，万一……

　　然而，儿子一句轻轻的回答让人释然：我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因为等待失去父亲……不能总是让父母付出。

　　或者，在利益冲突时，抉择的确是两难的，然而当“利益”遭遇“亲情”时，两难已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人体两个肾只有一个在工作

　　广医二院器官移植中心主任潘光辉教授亲自给老梁做了思想工作，才让这台手术得以顺利进行。他告诉记者说：“一般来说，一个健康人即使少了一个肾也不会对身体构成什么不良影响。平时，人体一个肾在工作时，另一个肾会处于静止状态。另外，肾脏只是分泌一些激素，跟生育并无关联。在国外，肾移植手术的供体大多数是患者的亲人，供体康复后完全可以生儿育女，生活与正常人一样。”

　　他，今年54岁；他，今年26岁。26年前，他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给了他温暖的家和宽厚的爱；而26年后的今天，是他，用自己年轻的肾脏重新点燃了他生的希望。

　　日前，广东省第一例以儿子为供体的活体肾移植手术在广医二院顺利进行，儿子捐出的左肾目前已植入身患尿毒症的父亲体内。昨日，这对曾共赴生死的父子已基本康复，坐在冬日煦暖的阳光底下，父子两人向记者讲述了一段“他们的故事”。

　　如今，五姐弟争献肾脏救父

　　今年54岁的老梁是广东开平人，今年2月，一纸尿毒症诊断书像惊雷般在这位劳碌了大半辈子的父亲头上炸响。“父亲当时只是因为高血压和疲倦乏力到医院看病，没想到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他得了尿毒症。”梁伟豪（化名）今年26岁，是家中长子，上有3个姐姐，下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弟弟。“医生告诉我们，父亲必须马上开始洗肾，否则病情再发展下去就会变成肾衰竭，然后就是死亡。”

　　“父亲今年才54岁，为了把我们姐弟五人拉扯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正是他应该享福的时候，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他治病！”说到这里，阿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父亲的手。

　　为了给父亲治病，阿豪辞去了工作，每天陪父亲到医院做肾脏透析，每周到广州的大医院复诊。然而，肾透析的费用每月高达六七千元，几个月下来，本来就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梁家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这时有医生建议，长期洗肾不是办法，倒不如通过肾移植手术彻底解决问题。

　　本月初，老梁在子女们的陪伴下来到了广医二院器官移植中心。“做肾移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肾源。老梁有五个孩子，我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在儿女中寻找合适的供体。”负责为老梁治疗的器官移植中心主任潘光辉教授说。“幸运的是，老梁有5个很孝顺的儿女，得知父亲要换肾，他们都表示愿意捐出自己的肾脏救老爸。”

　　经过抽血检验，与父亲肾脏配型吻合程度最高的是梁伟豪。然而，得知儿子要给自己捐肾，老梁说什么都不同意。“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也算不了什么，可儿子还年轻，还没成家呢。少了一个肾，今后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啊？”看着医生送过来的器官移植手术同意书，爱子情切的老父亲怎么也不肯签名。这下可真把姐弟几个急坏了。

　　当初，父亲做苦力养大儿女

　　在阿豪心中，给父亲捐肾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事。他说：“父亲虽然穷，但他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说起父亲的养育之恩，阿豪的眼睛红了。“我们小时候，父亲为了养家独自一人到广州的建筑工地做散工，每个月又是担又是抬才赚几百元钱。父亲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钱都攒起来给我们交学费。因为父亲，我们家虽然穷，可我们姐弟几个都没挨过饿，而且人人都上学念书，3个姐姐和我都读完了中学，弟弟更是念完了大学。”他说。

　　有一年冬天，老梁所在的工地停工，收入来源一下子断了。为了给孩子筹集下学期的学费，老梁到批发市场扛来几十斤甘蔗和橘子在大街上叫卖。“从来没卖过东西的父亲喊得喉咙都哑了，但他舍不得给自己买药，硬是把赚来的一百多元寄回家让我们交学费。”

　　阿豪还记得，父亲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每年只有中秋和春节才回家一趟，“在外面，父亲住的是最简陋的工棚，每顿吃的不是肥猪肉就是咸菜。可每年春节回家的时候他却像一个‘富豪’：我们五姐弟不仅每人得一套新衣服，而且还会吃上‘广州腊味’，那在我们眼中简直就是奢侈品啊。”后来，阿豪姐弟们才知道，父亲为了省钱，有一次在工地受了伤，脚跟被削掉了一大块肉，但怎么都不肯住医院。“和父亲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相比，我给他捐一个肾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肾移植手术获得成功

　　梁家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深深打动了医院的医护人员。潘光辉教授感慨地对记者说：“我做器官移植手术十几年了，父母给儿女捐献器官的例子数不胜数，但像阿豪姐弟这样义无反顾要为父亲尽孝的，还真不多见。”于是，潘教授亲自给老父亲作讲解，说明手术的科学性，重点讲清“少了一个肾脏的害处有多大”。经过开导，老梁终于同意接受儿子的肾脏。可尽管如此，这位无私的父亲心中惦记的不是自己，仍是儿子。手术之际，老梁还在反复问医生：“阿豪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有危险的话就不做了……”经过4个多小时的手术，阿豪的左肾被植入老梁体内，父亲的血液开始在儿子的肾脏里缓缓流淌。

　　昨日，记者见到了已基本康复的老梁和阿豪，父子俩气色不错，肩并着肩坐在洒满了阳光的病房里聊天。潘教授告诉记者，相信再过几天他们俩就可以出院了。

　　对话：“不能总是让父母付出”

　　阿豪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临别之际，记者和他的一段对话，恰恰显出他与时下一些对父母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的年轻人的不同之处。

　　记者：你就真的没害怕过？

　　阿豪：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点胆怯。但转念想想，几十年来父母亲为我们付出的已经太多了，我们为人子女的，不能总是让父母付出吧？如果捐一个肾就能让父亲在我们身边多留几年，我觉得这是儿女理所当然该做的。

　　记者：其实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说不定会有合适的肾源呢？

　　阿豪：几个月前，我们母亲才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她太操劳了，如果我们早点觉察，她就不会走得那么早……我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因为等待失去父亲了。至于药费我们会有办法的，父亲把我们养大，只要有我们一天，我们都不会再让他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