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思城市的进步

　　文 宿景祥责任编辑 魏英杰 刘景 单雪菱

　　城市是经济活动的中心，是文明的中心，是社会财富的聚集地。城市化的加速是未来几十年中国社会发展的一大基本趋势。如何构思城市的进步，必将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

　　发展与变化是一码事，而进步则是另一回事。发展和变化都是科学概念。一颗种子的发芽，一棵树的自然成长，都叫发展。一颗种子、一棵树苗无论发展得好与不好，都可称之为变化。而进步则是一个伦理概念。显然，并非每一种发展和变化都可以称之为进步。

　　就城市而言，有变化没进步的例子很多。美国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市，曾经在1904年举办过世界博览会。那次博览会历时7个月，有62个国家参加了展会，观众总人数超过200万。就在那一年，圣路易斯还举办了奥运会。

　　1904年的圣路易斯，在美国大城市中排名第四，仅次于纽约、费城和芝加哥。它扼守着美国西部通道，工商业活跃，人口增长迅速，人均收入超出全国平均水平的20%。当时一首名为《相约圣路易斯》的歌在美国颇为流行，歌词大意是，圣路易斯意味着好工作、好住房和好时光。

　　但今天，圣路易斯早已不再代表好城市了。1950年，这座城市的人口达到85.7万，此后逐年减少，现在只剩了不足30万。根据最近一次人口普查的结果，2000年，圣路易斯人均年收入16000美元，比全国平均水平低26%；贫困率则高达25.7%，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多。

　　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居民住房的贬值幅度，在美国中等城市中也是排在前列。住房的贬值，对于拥有房产的中产阶级家庭来说是最为可怕的事情。《相约圣路易斯》的老歌早已被人遗忘，有点资产的人家都想早日逃离这座城市。

　　为什么一个光芒四射的城市，百年后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长期以来，美国的经济学者对此虽感困惑，但并没有深究。直到近年，美国其他一些重要的老工业城市，如底特律也一道急剧衰落，圣路易斯的衰败才又引起人们的重视，被当作一个典型案例加以剖析。美国许多城市的历史都不长。圣路易斯是在19世纪下半叶，随着西部开发而急速发展起来的。当时铁路建设繁荣了美国，铁路沿线的城镇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国民收入增加了一倍。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圣路易斯在兴盛时期，并没有为日后的进一步发展积累起必要的元素，以至于今天无法为市民提供高质量的基础设施和各种应有的服务。

　　犹他州盐湖城则是相反的一个例子。一般的美国历史教科书都会讲到，1847年，摩门教徒为躲避迫害，定居于大盐湖地区。那里是美国最偏僻的地方之一，直到南北战争结束后，由于铁路建设，经济才多少有些起色，但与外界的联系仍非常有限。

　　1950年代艾森豪威尔政府大规模修建州际公路，把盐湖城与外部连接起来，使这个城市的经济有了明显增长。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计算机和网络带来的新的风尚，改变了盐湖城的命运。摩门教有重视教育的传统，在美国所有50个州里，犹他州一直是升大学比例最高的。盐湖城和扬伯翰大学周围很快成了著名的软件中心，经济迅速繁荣起来，人口增加，居民住房稳步升值。

　　幅员辽阔一直是美国经济力量的重要源泉。过去两百多年来，它一直在不间断地进行土地开发，许多城市的命运都同地理因素联系在一起。10年前，美国学者米契尔·莫尼汉出版了一本名为《正在到来的美国复兴》的书。书中提到，在1985～1989年间，美国50%的人至少搬过一次家；而1960～1995年，90%的美国家庭至少搬过一次家。莫尼汉认为，美国人一直保留着搬家的传统，正是美国的国土规模和移民史的遗产。对于人口众多、土地资源匮乏的国家而言，美国的城市化道路其实是很奇怪的。在这种模式下，无论是圣路易斯的衰败，还是盐湖城的繁荣，都显得那么难以预测。

　　今天，中国大多数的城市仍在迅速发展之中，对未来似乎都充满了信心。今后一些年里，居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哪些产业将继续生存下去？哪些产业将会衰落下去？周边哪些地区的经济将会繁荣？哪些地区的经济将会衰落？这些问题还很少被认真地考虑到。但历史的经验告诉人们，任何一个城市的长期进步和繁荣，的确都需要有一个深远的构思，而不是仅仅依靠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