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到楼下的书包

　　■文/袁念琪

　　假如时光倒流的现象从物理学家的实验室里走出，在现实生活中成立；你将会有怎样的选择？

　　一般来说，你将做出重新选择的，大体是出于这两种情形：第一是对原有选择的否

　　发生在二十三年前的一件事情，如有可能，我想重来。

　　那时，我刚从大学分配到南市一所初级中学任教。上班的第一天，我走过“台阶路”，经过一个个晒太阳的马桶，进了校门。只见教导处副主任G老师和其他三个老师把一个男同学按在地上。那男生虽然长得与老师一般高大，却也挣扎不动，只有嘴里还在肆意快活。G老师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众人就放了这男生。原来屡次叫他把长发剪了，他就是不听。现在一剪子破了他的发相，他只得去修短了。

　　男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掸一身的尘土，只是指着G老师不停地叫喊：“G老头。你等好。等会夯侬。”后来才知道，他是个老留级生，所在的初二（1）班的政治课也是由我上的。

　　学校的录取分数线是全区最低的，我校不收，那只有继续留在小学里了。校领导说，我们学校不是培养大学生的，而是培养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有老师对我们几个先后分进去的大学生说：你们不适宜教这样的学生，应该去教隔壁大同的。我们这里，首先是要把班级“趟平”，没有纪律，课也上不下去。

　　我是没有“趟”的本事。在其他班上课，有时，班主任就站在教室后门，透过门上的小窗进行监控和威慑。到了本班，就没有神仙皇帝可靠，全靠我们自己。

　　在实习时，我有一个心理障碍，站在讲台看下面，眼睛不知该望哪里才好。一同实习的艺术系同学传授经验：他们演出时，把台下的脑袋看作箩筐。现在，我的这个障碍不知不觉就无影无踪了。因为一边讲课，一边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捕捉讲废话的、做小动作的、做其他课作业的，等等。

　　那天，是上午的第三节课。靠窗的一个男生，我讲他也讲，我停他也停。几次三番警告无效，我就叫他站起来听课，可他还是废话不止。剩下的招数就是叫他站到教室外去，但我不想出这一招。如果他不肯去，两人一拉拉扯扯，这堂课就完了。

　　想来，还是女教师有优越性。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对女生，光起火来，敲敲“毛栗子”拉拉耳朵都不要紧。男老师就不行了，别说女生一丁点都碰不得，就是话说得重一点，流氓的帽子就等着你。男生虽说能碰，但很可能就演变成武斗，那结果不比流氓好多少。

　　我只能再向他发出警告。可依然无效。

　　不知怎么的，我忽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噌的冲过去，猛地把他的书包从课桌的抽屉里拉了出来，呼的就扔出窗外，飞到了楼下。一记沉闷的声响，传了上来。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

　　我已经记不清那节课是怎样结束的，我也记不得那个男生的名字了。我不知道我的这一举动，对这个同学会留下怎样的后果，对全班同学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当时，我没有想到那么多。更没想到的是，事情在那时就如雪落无声般的过去了。这样的平静，倒叫我不安至今……

　　班里的同学，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生人。算起来，现在也都是成家立业、做了父母。我在这里，致以一个迟到的道歉。我知道，时光不会倒流。假如可以倒流，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书包再不会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