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努力地开放

　　我说的风景是在我家附近的一块绿地边上。每天早晨，我总是先听见它，然后再看见它的。即便得见，也很少驻足观望，所以，只能说是擦肩而过罢了。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我眼里的风景。

　　家住得远，已经习惯了比较早地出门。在冬天，这是件痛苦的事。原本，这个小区的早晨是很安静的，不知从何时起，每当天色微亮，外面就飘来些声音。那是从老式四喇叭

　　下楼就看到了那群练功的人，都是半老的年纪，女的居多，男的只有一个。教的那一个，身形挺拔，眉眼里有股戏剧腔，从头到脚都透着生活带来的顺遂。而那些学的人，动作表情生硬笨拙得很，但脸上有股认真劲不容你去笑话。她们刚上点岁数，离开主流社会不久，原本也大多是在工厂里做的。以前，心思都用在老公孩子身上了，闲下来，也开始关心自己。你粗看，会觉得她们可笑；细一看，又觉得可爱。不知她们练的是什么操，那动作看起来是顺眼的，也比较柔和。抬腿、伸臂、转腰的姿势也是规范的那种，不像有的街头晨练者全然不顾观者的承受力，动作不雅。

　　慢慢的，天气暖和了，她们的动作也变得协调流畅起来，不知哪一天，还都换上了颜色鲜艳的缎子做的练功服。在清晨的微风里，那轻薄的料子被吹得瑟瑟地抖，居然有点风雅的味道了。我发现，有的女人化了妆，最简单基础的那种，也就是把嘴唇涂红了。休息的时候，她们凑近了聊天，还顺带做几个抬腿的动作，一边做，一边留意着旁人的目光，眼睛里有少女的神采了。若是有那个男的在旁边，她们会更快活些。这个男的风度很好，不多话，有时会顶替做她们的教练，她们也就练得更卖力些。

　　每次，穿过这支五颜六色的队伍，就能感觉到她们散发出来的神气。她们在小区的空地上做着操，心里越来越有底气，甚至有了点骄傲。这神情在年纪相仿的妇女们脸上时常见到，青春仿佛回到了她们身上，又开始在意自己的穿着、容貌，以及在异性面前的形象。

　　不上班的日子，我便要睡懒觉，竟然从未被晨练的音乐吵醒过，这也让我对他们增添了好感。偶尔逢到连续的雨天，也就听不到音乐了，我从湿漉漉的空地上走过去，便会想念起这里的风景。平常得很，却让我有种感动。在人生的暮年，她们还要努力地开放一下，美不美，则是另一回事了。作者:□殷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