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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汉味文化”]汉腔:嬉笑怒骂一串麻辣音符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26日04:39 荆楚网-楚天金报

  武汉人创造的“个性文化”,在争议中世代相传和演变———

  荆楚网(楚天金报)□策划/黎阳清 采写/记者 李昌建 实习生 夏阳 图/记者 严斯林

  提要 冰点焦点

  坐拥三镇,怀抱两江,纳湖百座,四季特别分明,炎夏之热天下闻名,自古以来就是九省通衢的华中重镇,这就是武汉。这里的人世代相传,形成了独具个性的“汉味文化”。但在历经沧桑与辉煌后,大多却走到了今天的尴尬境地。

  汉腔,也就是武汉话,是“最坦诚、最直爽、高分贝”的。爱也好,恨也好,哭也好,笑也好,关于汉腔现在与未来、文雅与粗俗的探讨与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脱胎汉阳方言 融进移民口语

  武汉话的前世今生

  暮色四合,一些黑重的东西渐渐沉下来,猫叫声,炒菜声,洗碗声,流水哗啦啦地响,婴儿啼哭,谩骂争吵,尖叫或哄笑,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汽车喇叭嘀嘀叭叭……这个夏季,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一天闷过一天,燥热难耐,空气黏滞。

  7月中旬,从汉口的老里弄里采访归来,一种浮躁的气息侵袭过来,令人不安。

  拖着沉重的心事?说不上来,难以解释。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朱建颂教授说,今年6月初公布的湖北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收入了楚剧、汉剧、董永传说、黄梅戏等,但汉腔没有得到认同。

  他有些遗憾,但同时表示“可以理解”。

  已八旬高龄的朱建颂致力于汉腔研究已整整50年,去年才听从医生的警告退下讲台。尽管这一行当鲜有“同事”,但他并不感到寂寞。相反,他显得非常活跃,极力将“民族的文化瑰宝”汉腔向全国推介,最终使汉腔在国家“七五”、“八五”的社会科学项目《汉语方言重点调查》、《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中占有一席之地,并著有若干关于武汉方言的专著。

  在记者来采访之前,朱建颂还专门将他7月初在武汉市图书馆的一次演讲中的讲稿标题做了修改,改为《汉腔——湖北文化瑰宝》。他说,这是为了让媒体更重视这一由“武汉人世世代代用智慧和实践创造”的文化财富。

  “上古时代的楚国语言,经过动乱和移民,融进了北方语。明代初期,汉水改道,汉口从汉阳分离出来,崛起为新兴码头,吸引周边地区的人们来此经营、定居,逐步形成了以汉阳话为基础、融进周边移民语言成分、具有独特色彩的汉腔。至上世纪40年代末,三镇合一,原来的方言内部的差异逐步缩小,形成基本统一的武汉话。”

  多少年来,朱建颂就这样有板有眼地,向一拨又一拨的求知者介绍武汉话的“前世”:“汉腔属于汉语北方话(官话)之一的西南话,作为代表点之一,另一个代表点便是成都话。”

  “信了你的邪,红得像个番茄”

  汉腔盛行引发争议

  方言,顾名思义为“一方之言”,是一个地方民俗、习惯、文化、传统的积淀,也是传承乡土文化的载体。武汉话,自然也是方言的一种。

  眼下,提到武汉话,如果不提到一个叫段思思的女孩,似乎就“老土”了。她那句“信了你的邪,红得像个番茄”,如今已成为了网友之间的问候语。她那一口地道的武汉腔,也成为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丝瓜”(段思思的拥趸们的统称)不遗余力效仿的目标。

  

[尴尬的“汉味文化”]汉腔:嬉笑怒骂一串麻辣音符

  段思思的方言RAP,带来一批痴狂的歌迷。

  这绝不是一个意外。

  匪夷所思的是,从2004年开始,武汉话开始集中性地从嘴上“蹦”到了书本上、报纸上、电视上、舞台上,而市民对此趋之若鹜。

  先是武汉旅游局编制的《武汉之旅》,单独列出了“武汉方言”一项;武汉市实验学校自编教材《汉味文学读本》中“汉腔”十足;武汉的多家纸质媒体纷纷开设专栏;电视台开始“普及”汉腔,除了讲故事外,黄金时间播放的电视剧也推出自编自导自演的“武汉话”情景剧,这些被称为收视“风向标”的节目“火”得令人瞠目。

  2006年春晚小品《招聘》,武汉“弯管子”普通话第一次在全国观众面前亮相,受到欢迎;话剧《搭白算数》、《你嚇我》、《活到就要活快活》等各种剧目,轮番上阵,在观众中找到了“票房”的感觉。

  

[尴尬的“汉味文化”]汉腔:嬉笑怒骂一串麻辣音符

  今年春晚上观众喜爱的汉腔作品《招聘》。

  

[尴尬的“汉味文化”]汉腔:嬉笑怒骂一串麻辣音符

  火爆一时的方言话剧《搭白算数》剧照

  

[尴尬的“汉味文化”]汉腔:嬉笑怒骂一串麻辣音符

  武汉喜剧明星阿星在舞台上激情表演。

  将读者群锁定在全国市场的作家们也没闲着,陈光美的《刘麻木》、何祚欢的“儿子”系列、彭建新的《红尘》三部曲、方方的《中北路空无一人》,都是方言作品。

  “这个现象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方言是文化的资源,现在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重视和开发而已。”朱建颂说,“原汁原味的地方特色,得到了人们的喜爱。”

  尽管朱建颂乐意看到这一现象,但他却坚决反对“推广武汉话”。

  “研究犯罪学的,不是为了犯罪;同样,研究方言的,也不是为了推广方言。”朱建颂说,“我从事保护方言注重的是内在价值和研究整理,与推广普通话并行不悖。方言与普通话会在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中长期共存。”

  对于汉腔“火爆”的现象,一名电视台同行对记者说:“乡音情感是最朴实最亲切的,同一地域的人们用方言交流是彼此在语言上的认可,这种语言上的认可和乡音情感产生一种向心力和凝聚力。”

  但朱建颂也表示出了担忧:“方言既有一些符合当地民俗风情、包含着智慧与哲理的谚语、俚语,也夹杂着一些庸俗、消极的词汇乃至低俗的粗话。作为面向大众的传媒,要特别注意鉴别,尤其是有些词汇,不能主观推测、随意引申。方言类节目尤其要警惕不加鉴别的拿来主义,使节目整体品格流于低俗。”

  开口称“您家”,吵架就带“渣子”

  汉腔汉调看“汉人”

  奔腾的长江静静流过家门口,耿直的个性、爽利的作风、粗犷的腔调,沁入一代又一代武汉人的骨子里,直接而深沉。

  一名网友这样介绍了他武汉之旅的感受:武汉人热情,这种热情在武汉叫作“礼性大”,不过武汉人虽然十分讲礼,却并不虚伪,相反,他们还极为憎恶虚情假意、装模做样,称之为“鬼做”(也叫作秀。故意做作的意思)。所以武汉人逢人便称“您家”(当然,吵架时是例外的)。有时,便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一个武汉人问:“您家屋里的猪养得好肥呀,么时候杀您家?”对方答:“明天杀您家。”两个人都很客气、讲礼,但结果却两个人都挨了骂。

  客气归客气,武汉人说起话来依然是“人好脾气犟,说话喉咙喳”。

  作家方方的分析是:“武汉人说话就是特别硬,声音往下掉。有时候我觉得武汉人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就跟三个石头掉下来砸你的脚这种感觉一样,没有卷舌音,全部都是降调,而且很硬。”

  在武汉话的习惯用语上,厦门大学易中天先生,凭借在武汉教书的经历,也不失时机地“玩味”了一把汉腔,以此来分析武汉人的性格:一是口头禅:“烦死人了。”当一个武汉人要诉说一件不太开心的事,或要表示自己的不满时,往往会用这句口头禅来开头;二是反映武汉人“梗着脖子死硬到底”的性格:“死也不服周(音同‘啄’,服输)”;三是“不懂味”(不懂一个特定环境下的规矩)、“不就味”(不能按这个特定环境办事)是衡量一个武汉人会不会做人的重要标准。而心直口快的武汉人也不喜欢“岔巴子”。所谓“岔巴子”,就是说话不知轻重不看场合的人。遇到这样的人,武汉人就会说:“他是个‘岔巴子’。”或“这个人‘岔’得很。”一个人如果被认为是“岔得很”,他在武汉人中间同样是吃不开的。比“岔巴子”更讨厌的是“夹生苕”。所谓“夹生苕”,也就是又“夹生”又“愚蠢”的人。武汉人把傻叫做“苕”。苕,也就是红薯、地瓜。红薯烤熟蒸熟了,就是“糊”(武汉人读“户”)的,也就是“糊涂”;四是创造了一些十分形象、生动、富有动感的词汇,如“清爽”(漂亮、派头、美)、“抖狠”(耀武扬威)、“抽条”(孩子长个),“打野”(东张西望),“翻跷”(死不认错还要倒打一耙),等等。

  易中天这样描述武汉人的“可爱”:直爽,说话直统统的,很少拐弯;喜欢当面锣当面鼓,最痛恨“阴倒搞”(背地里搞小动作);说话“带渣滓”,武汉人不大会去计较;极重友情、心眼不多。

  他最后作出的总结是:“武汉人是很可爱的。他们为人直爽,天性率真,极重友情。要说毛病,除爱骂人外,也就是特别爱面子,要味。所以,和武汉人打交道,一定要面子给足,顺着他的毛摸。苟能如此,你就会在他们看似粗鲁的背后体会到温柔。”

  这个看似刻薄实际上却是中庸的分析,颇有市场,在不少外地人与年轻一代的武汉人中间,流传很广。

  “地道的方言是地方文化的反映,表达的是地域特点和地方性格。武汉话特别能显示武汉人的热心快肠和急性子。”著名评书艺术家何祚欢如是说。

  天热火气大,人好脾气坏

  令人厌恶的“汉骂”

  不管名家们如何看待武汉话,对许许多多来武汉时间不长的外地人而言,一个很强烈的印象便是:武汉人不好相处,一开口便凶巴巴,跟吵架似的。

  武汉话是许多武汉人的骄傲,但在一些网友看来,武汉话已经成为“武汉人厉害、排外、坏、狡诈、蛮横、不讲理、缺乏信用”的象征。根据他们的生活经验:走在大街上,只要你说得一口汉腔,就没有人敢欺负、欺诈你。进而对武汉话产生了恐惧和排斥。

  作家方方也坦率地表示:她的父亲“非常不喜欢武汉。他对这座城市的牢骚从来不曾间断过。武汉太脏了,武汉太热了,武汉太俗了,武汉人太凶了。他在武汉生活了多少年,这些话就在他嘴里说过多少年”。

  连颇懂“各打五十大板”之道的易中天先生也认为,最坦诚、最直爽、最不矫情、最讨厌“鬼做”的武汉人,有着不同于北京人的“大气”。如果说北京人的“大气”主要表现为霸气与和气,那么,武汉人的“大气”便主要表现为勇气与火气。

  朱建颂教授对此很惊讶:“在我50年的研究生涯里,没有听说有这样的现象。”他一直持这样的观点:方言有粗俗和文雅的成分,但没有优劣、高低、美丑之分,一切在于说话人的素质。之所以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只是“武汉人可能因为说话节奏频率比较快”的缘故。

  一位武汉网友进一步解释,有时候你跟武汉人说话,可能武汉人是非常热情洋溢的,帮你一个什么事情,可能你会以为他在吼你,其实他可能刚好是在帮你。短期来武汉的人会认为武汉人很凶,很不好相处,但是住长了的人都会比较喜欢武汉人,武汉人有着比较直爽比较痛快的一些性格。武汉话节奏快,这跟武汉人热情奔放的性格,火爆急躁的脾气有关,构成因素包括天气因素,性格因素,人为因素等等。

  这是很中肯的。

  武汉——北面是水,南面是山。夏天南风吹不进来,冬天北风却顺着汉水往里灌。结果夏天往往持续高温,冬天却又冷到冰点下。武汉人就在这大冷大热、奇冷奇热、忽冷忽热中过日子,其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其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武汉话有着自身的优势,否则它就不会存在,或者很快就会消亡。曾经,章太炎甚至还动议将武汉话作为国语而推广。”朱建颂说。

  但提到汉腔,不能不提到令人憎恶的“汉骂”。前几年,在一些“的士”车载电台普遍存在。由于武汉市民反映强烈,一些车载电台因此取消。

  出生于汉口铜人像、现为华中科技大学传播学教授的汪佩伟也深恶痛绝地说:“对汉腔的情结很深,但不雅的是‘汉骂’。”

  “比如最常听到也是最通用的就是‘个×子养的’、‘老子’,使用频率就好像国骂一样。这两个词经常挂在武汉人的嘴边,实在是有损于武汉这个大都市的形象。”易中天教授说。

  “各个城市里也有着代表这个城市特色的低俗语言,绝对不只是武汉一个地方独家享有。”朱建颂教授说,“重要的是要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以提高市民的文化修养。”

  “汉骂”是武汉提升美丽、塑造大都市形象的难题。

  这个难题也得靠武汉人自己去解决。

  “而且,一旦解决,武汉便会让北京、上海、广州都刮目相看”。

  “一步楼”消亡,“上厕所”依旧

  汉腔“变脸”静悄悄

  在过去的20年中,汉腔中的一些词汇已经渐渐消失,或转为了普通话。

  “比如‘一步楼’这个词,意为上厕所,口头上已经完全失传。”朱建颂教授说,再比如‘姆妈’这个词,也正在消失。语音方面,一些字音转变为普通话读音,典型例子如人,大多数武汉人已不读nen了,“绿”,“绿豆”、“绿头苍蝇”等读lou(音同“楼”),“绿地”、“绿油油”等读lu(音同“虑”)。其他如“全”、“泉”从qian改读quan,“俊”从jin改读jun,“旬”、“寻”、“巡”从xin改读xun。语法方面,许多武汉方言特有的句式变得和普通话一样。例如“打得他赢”改成“打得赢他”,“吃不饭成”改成“吃不成饭”,“气得人死”改成“气得死人”,“对不你住”改成“对不住你”。又如“衣服把钉子挂破了”改成“衣服被钉子挂破了”。

  作为语言中最活跃的成分,武汉方言中词汇的变化是最突出的。武汉话中部分方言词语被淘汰,例如扎台子、过八字、得元宝等。其次,部分词语改变词素,例如影戏改为电影,中时改为中午,伯伯、爹改为爸爸,姆妈改为妈妈等。还有部分词语改变词形,例如印花改为邮票,青果改为橄榄,熨帖改为舒服,“牒务”改为故意等。同时引进部分通用语和异方言词语,例如撮(搓)一顿、大排档、宰、搞笑、搞定、酷、买单等。另外,也有一些新创的方言词语,例如水货、你嚇我、打晃晃、清水麻将、念条、破脑壳、麻木、掉得大、撞猴子、搭白算数等。

  从他的分析中,我们不难找到武汉话20多年来变化的规律,即不断靠近普通话,换句话说,武汉话的变化基本上都是受普通话的影响而变化的。

  而与此同时,20多年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武汉人开始讲普通话,“弯管子普通话”就是这个大背景下的产物。

  “语言的变化都是社会变化的产物,武汉话的变化也说明了武汉更开放了,武汉人更文明了。”朱建颂教授明确地告诉记者:“武汉话在变,但肯定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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