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为你而唱

　　鸟儿的歌声并不像文学作品中所想象的那样无忧无虑，超凡脱俗。歌声对鸟儿来说，作用不是娱乐，而是求偶。这种歌声求偶包括两个方面：划分活动势力范围；博得异性欢心。人类也一样，在今天偏僻的少数民族地区，“对歌”仍然是恋爱最主要方式，就算在都市里，唱歌出色的男性比那些不擅此道者更获美人亲睐；在电视台与电台点歌，仍然是青少年对异性示爱的普遍方式。

　　鸟儿的歌声一般分为模仿与即兴创作两种。

　　美国马萨诸塞州大学的鸟类研究者唐·克鲁兹马遇到过比卓依婷还高明的翻唱：他在黎明时分来到一片沼泽地，看到一只棕色的雄鹪鹩跳上枝头，高高地翘起尾巴，唱出老式缝纫机似的吱吱咯咯的歌声。一曲终了，作出回应的却不是雌鸟，而是水塘对面的另一只竞争者，它一点不差地重复着刚才听到的歌声，一段一段地，把整只曲子逼真地模仿了出来。但前者却没有追过去打斗，并不像歌厅里两个竞争者若是唱同一首歌，会发生斗殴事件那样，相反，它又唱了起来。而第二只鸟也完完整整地把歌声重复了一遍。这已经超过模仿的范围，成为赤裸裸的当面剽窃了。情歌反复地唱，也不知道雌鸟如何能够清楚两个竞争者之间的区别。沼泽鹪鹩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如果在实验室里，你放十首歌给一只幼鸟听，它能马上学会十首，你放五十首，它也能学会五十首，一点不走样，它们可以唱出120个主旋律，前后旋律间还能按照人类中音乐家所使用的“呼叫—应答”方式来衔接，简直就是肖邦《革命》练习曲开篇的鸟语版。

　　而血缘非常相近的水浦鹪鹩则不同，它们不屑于模仿，都是即兴创作并演唱的大师。克鲁兹马从北达科他州抓了二十只水浦鹪鹩的幼鸟，放在实验室里人工饲养，并给它们播放一系列从野外录制的水浦鹪鹩录音带。他认为这些幼鸟被放在一起饲养，互相之间的学习可能比听录音带更具模仿性。第二年春天，这些幼鸟开始鸣叫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些鸟儿的歌声里并没有模仿录音带的痕迹，更没有互相剽窃抄袭的嫌疑———都是即兴独创的天才！

　　造成这种模仿、独创区别的原因，正是在于两种鸟儿不同的生存环境，沼泽鹪鹩生存环境很稳定，每年的迁徙都很近，就像从家里去一个固定的避寒区度假，度完假之后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如果在那些气候条件与食物条件很好的沼泽，它们压根儿不会迁徙。它们靠着模仿歌声与邻居交流，成为一个群体，就像只在一个圈子中的人类歌手，唱给意中人听的歌总是对别人的翻唱，或者自己的歌也会被别人翻唱，这种歌声就是“方言”。而水浦鹪鹩的生存条件要差些，每年在适合生存繁殖的不同地方飘来荡去，是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它们没有“方言”，全是“普通话”，如此，方可在不同的地方唱不同的情歌，以获得不同群体异性的爱情。就如同那些中世纪流浪歌手，或在不同语境出没的歌手，只唱自己创作的歌曲一样。

　　■梦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