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文/章红

　　从前看村上春树的小说，里面的男主人公动不动“喝了半打啤酒之后我们又开始对付一瓶威斯忌”，或者写小说写到半夜，起身到冰箱里拿出一罐嘶嘶冒着寒气的黑啤酒，慢悠悠地喝下。如果说有的时候我会羡慕男人，八成就是看到这样的字句的时候。一个男人，深夜在家独酌不会因此顾影自怜，与三两个彼此看得顺眼的家伙呆在酒吧喝酒亦很自在。只

　　女人似乎更多地倾向于把酒当作道具来使用。无论是失恋时的拼死一醉，还是衣香鬓影中端着水晶酒杯的浅吟低笑，在我看来都是对酒失去平常心的表现。曾记得一女孩告诉我，她和女伴一起去酒吧，那是冬天，她在外套里面穿了V领中袖的针织衫，自以为穿得很少了，可一到酒吧，她的女伴脱掉大衣，里面是吊带衫！“这下，我就怎么也没法跟她比了，风头都被她一个人抢光了……”

　　一杯酒之于我，大概相当于一支香烟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如果喝酒的时候还要惦记着夺人眼球，那就不叫喝酒。喝酒，就要跟一个不在乎我穿不穿得漂亮、有没有魅力、说话得不得体的人在一起，那才叫真的喝酒。喝酒就是喝酒，只体验酒让人忘却一切的魅力，而不是要记起一切。

　　有一位法国女人是酒的狂热爱好者，那是杜拉斯，一个已经注定不朽的作家，同时还是一位酗酒者。在她生命的晚年，她最常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与年轻的情人雅恩一起，步行到街角的杂货店，拎回一箱劣质的葡萄酒。

　　年轻时的杜拉斯有一张妩媚迷人的脸，到晚年，这张脸干枯皱缩，如有蛛网交错。

　　摧残它的除了写作，一定还有酒精。在她那里，酗酒，如同饮鸩止渴，需要止住的，是对生命如饥似渴的爱以及对这种爱的不可承受。

　　离不开酒，就像离不开爱情、离不开写作、离不开生命。杜拉斯曾说，远在酗酒之前她就有了一张酗酒的面孔。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对世界爱得格外深，格外透彻，格外绝望的人，容易有一张酗酒者的面孔。她看得太多，气得太多，爱得太多……对世界爱疯了，永远停不下来，什么也不放弃……如此奔放而绝望的爱，需要神的力量才可以担当吧，一个凡人不幸拥有了这种爱，有时就不得不求助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