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的消失

　　曾经，在这座小城，有一条清澈的河穿城而过，将生活于斯的人们有意无意地一分两半：城南的，城北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他们小时候打架，也都分个城南城北的。当然，这条小河带给他们更多的，却是安静的日常生活。在他们的记忆里，每天晚饭后，都会或妻子或儿女或朋友来到河边长长的堤岸上，吹风，散步。秋冬时节人少；春天和夏天，人多。可以想见，这样一条河流，几乎是他们的幸福之路，卸下疲惫，忘掉烦恼，而且，他们因为有了这条河看到了美丽的田野、开放的野花、飘飞的柳絮、嬉笑的孩子……美好生活的点点

　　六年前，我开始在这座城市的北岸生活时，河的美与力量，还能依稀地感到一点：一丁点儿的水，懒洋洋地流过，岸边水草稀少……但我还是常常去河边散步，一个黄昏又一个黄昏。

　　去年秋天，这条河终于断流了，如同一个久卧病床的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寿终正寢那样。这无疑像一颗定时炸弹，让整座城市翻开了锅。甚至说，这条河在这座城市的断流肯定要比黄河断流的威力更大更强烈。但很快，我发现人们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中。同时，我也惊异于人们在此面前所表现出的强大的适应能力。有一些人，开始在河滩里种菜了。当然，还是有不少人在这里散步，度过他们的黄昏。我很少去了，在我的理解中，一条没有水的河，就像一个不懂温柔的女人，就像一个不会发点脾气的男人，那多没劲呀。当然了，也可以这样来比喻，如同没有青草的草原，如同没有白云的天空，几乎让人黯然伤神。我还想到了一个词：流失。或许，流失这个词就是源于一条河流的消失吧。尽管它不像一个亲人的离去那样令人痛心疾首，但还是给人暗暗的淡淡的伤痛，而这些，需要我们在时间之河里慢慢地承担。

　　在这座城市，与一条消失的河流相对应的，是主题公园的剧增、楼盘的大开发、商场面积的无限扩大。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我们人类的悲哀，还是河流的悲哀。一条河流的离去，并没有进入到人们深深的怀念当中，有的甚至无动于衷。一条河，连我们的怀念都没有进入啊。我想，这才是河流离去的原因吧。

　　我相信，河也有它丰富的内心。所以，在我的猜测中，是河生气了才走的，像一个不辞而别的人。

　　叶梓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