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志川
现在全国上下各处随时都在叫嚷“文山会海”如何没办法治理，如何影响了中国的现代化。组成“文山”的主要山头是各类所谓“材料”，其最重要最常见的便是“工作总结”。虽则其内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实际上多是流行的空话假话大连篇，还必须像当年作八股文那样遵循一定的格式，填入必要的介词（著名的例如“在……下”），否则在“领
导”那里通不过。这往往叫一些具体操作的笔杆子们头痛万分。不过因为关系自己的饭碗，即使头痛万分也不得不为之，只是渐渐也被逼出了一些应付的办法。去年底，鄙人曾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写材料的“检讨”》，披露了“创作”工作总结的若干经验体会，以就教于全中国的笔杆子同行。不想最近从一本书里又看到了另一个更好的窍门，而且发明在四十多年前，不敢专美，特宣示如下，以飨广大笔杆子兄弟姐妹们。
发明了新窍门的胡裕树是全国闻名的语言学家，是我读大学时候使用的《现代汉语》的主编。即使胡先生这样“闻名”的人（上个世纪50年代在复旦大学当中文系主任），也跑不脱要经常编写“中文系的工作总结”，写完以后还要送学校党委书记杨×ד亲自审阅”——杨×ד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自然不能一次就通过，总得否定几遍稿子才行。这样一来，执笔的胡裕树先生就更忙碌了。后来，在万般无奈之中，胡先生竟无师自通地创造了一个绝妙办法：在几经否定之后，又将第一稿重抄一遍送上去。杨××看后，竟然首肯，说：‘这一稿可以了，就这样定下来吧！’——他早已忘却这是被他否定过的东西。”
这样的“好办法”，如果当年就在《现代汉语》里独辟一章专门介绍，不晓得会给全国各行各业陷身于“文山”苦海里的无数写手带来多大的便利，节约多少宝贵的时间！遗憾的是胡先生当年不敢，只能由他的弟子在几十年后才予以“披露”，虽说迟了一些，但现实意义仍然很大。请看，每到年终岁末，天南海北各行各业从个人到集体编撰“工作总结”的势头，不是比半个世纪前还要“方兴未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