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管理需要社会联动

　　有话要说（117）

　　嘉宾：

　　范留根郑州市救助管理站火车站救助亭管理人员

　　张强郑州市救助管理站安置科副科长

　　（“大家听好，你们上车之后坐好，车窗两边有扶手可以抓着。咱们这是政府救助行为，都是本着自愿的原则，如果有谁不愿意跟我们走，现在就可以下车。在救助站最长时间是10天，我们工作人员会按照你们刚才填的表格给你们买回家的车票。”

　　7月27日上午10点，记者来到郑州市救助管理中心火车站救助亭时，12名刚接收的被救助人员正坐上救助车，等着将他们送往位于长江西路的郑州市救助管理中心。火车站救助亭的管理员范留根向被救助人员叮嘱完后，转头告诉记者，上午10点是管理中心的救助车每天第一次接送被救助者的时间）

　　完全自愿的原则

　　记者：您干救助工作多长时间了？能先跟我们谈谈您的工作情况吗？说实话，有很多人都不太了解救助站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们到底是怎样工作的？

　　范留根：（笑笑说）我干这个工作都20多年了，经历了从原来的“收容遣送”到现在的“救助管理”。我们的工作很简单（说着他随手指了指救助亭外面的指示牌），那上面都写得很清楚，就是救助那些因自身无力解决食宿、无亲友投靠、又不享受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或者农村五保供养，正在城市流浪乞讨的人员。不过，按那文件上说是很简单，但真正的日常工作却很复杂。就像我所在的这个火车站救助亭，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前来求助。我们三个人轮流在这里值班，每人是24小时。在这24小时里，随时都会有人来求助。现在都是秉承着完全自愿的原则，只要有人来求助我们就接收，每天最多的时候会往管理中心送八九十人呢。

　　记者：你们接收那些求助者都有哪些程序呢？

　　范留根：因为火车站这个地方客流量大，所以我们的工作基本上不用到街上去找人劝说，一般都是在这里坐等，就这样还应接不暇呢。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有人来求助，我们就先给他们讲明救助站的情况和救助的方式，然后让他们填个“救助表格”，写明救助原因、家庭地址、个人基本情况等等，然后就可以等着救助车把他们拉回管理中心了。到中心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还会给被救助人拍照、计算机留档等等，再根据他们的籍贯不同，分批次地给他们买回家方向的车票。他们在救助管理中心吃住的时间按规定最长是10天，如果有特殊情况超过10天了，我们救助管理中心是要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的。我们的救助车每天三趟来拉人，分别是上午10点、下午2点半、晚上9点半。

　　记者：那么就是说，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来求助你们就要无条件接收吗？有没有不符合救助条件但硬要求救助的呢？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办？

　　范留根：自从改为“救助管理”之后，我们的工作都是根据完全自愿的。但实际上，很多来求助的人都不太符合文件上说的那些条件，像在车站丢钱包的、被人拐骗的、离家出走的、或者是出来打工没有着落的等等，反正是啥样的人都有。但因为是自愿的原则，我们就无从选择和鉴别了。如果有人来求助，而我们拒绝接收，要是被投诉了那只能是我们负全责，所以一般我们都是无条件接收。

　　当然，明明自己身上有钱，就为了省两张车票钱而到我们这里求助的也大有人在。这不，昨天我就遇到一对夫妇，是陕西人。他们俩来我这里求助，填完登记表之后，我让他们在车站广场上等着，到下午2点半坐车去管理中心。结果，中午吃饭时间我看见那俩人买了肉、面包、啤酒坐那儿吃得香呢。我就过去跟他们说：“你们吃得挺香的嘛！不是没钱买票了吗？”那俩人才觉得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自己买车票走了。你看，这是被我看到了，知道他们有钱根本不需要救助，那没被看到的呢？所以说，啥人都有，你真的想鉴别和选择哪那么容易呀！

　　（一位黑瘦的老汉哭丧着脸敲起了救助亭的窗户，范留根起身打开了窗户，问：“怎么了？”老汉哭着说：“我的钱包刚在火车上被偷走了。”“那你先填个表吧，填完表在外面凳子上等着，下午2点半来车接你走。”范留根说着递了张表格给老汉）

　　救助人员很辛苦

　　（此时，救助亭外开来两辆车身上印有“郑州市救助管理中心”红色字样的面包车。范留根对记者说：“这是我们的24小时流动救助车。每天在郑州市的主要繁华街道上巡视，接收和帮助需要救助的人员。”

　　流动救助车上下来一位30多岁的工作人员，他走进了救助亭。范留根介绍说：“这是我们救助中心安置科的张强科长，今天他负责跟着救助车。”）

　　记者：你们流动救助车是怎样工作的呢？是不是每天都要转遍郑州市的主要街道？

　　张强：是的，我们每天负责在郑州市的主要干道和繁华街区接收和帮助那些需要救助的人。不过，实际上我们的工作大多数是劝说那些在街上的“职业”乞讨者和流浪人员离开，因为我们也知道他们是不愿意跟我们回救助中心的，他们也根本不需要救助。但为了维护城市生活的良好秩序和环境，劝说他们离开就成了我们的主要工作。另外，就是救助那些在街头突然病倒或者是迷路的人，还有许多因为精神失常而影响城市秩序的人。总之，别人不管的，咱得管；别人管的，咱也得管。这不，刚刚把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送到郑州市第八人民医院。我们的工作人员也沾了一身血，这也没办法。

　　记者：那你们每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多吗？这样你们的工作人员不是很辛苦吗？

　　张强：那当然多了。你没看我们的流动救助车都是两辆一起行动吗，因为一辆车根本不行，一辆车里4个工作人员，像是遇到病倒的人，4个人一起才能抬动呢。每天在大街上来回巡视，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像今天这么热的天我们还抬过死人呢。那尸体身上都流着脓，气味难闻死了，那我们也得抬。辛苦自然就不用说了。有时候，我们停车上前去问人情况，有的人就是不讲理，上来就对我们的工作人员动手。挨骂就更不用说了，很多人都根本不理解我们救助人员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能怎么办？都说是自愿的原则，我们的工作就是这个，挨打挨骂也没办法，委屈只有自己忍着。

　　记者：范师傅，像您这样在救助亭里值班的会不会也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是危险情况？

　　范留根：都一样。你看我们在这值班室里值班，24小时基本不能离开。晚上也得随时等着有人来敲窗户求助，想休息好自然是不可能。这也就罢了，你看这值班室里的窗户玻璃都是刚刚安上的。咋回事儿？就是前两天，一个精神病人到这里来，二话不说就把玻璃都给砸了。当时在这里值班的我的同事都被玻璃划伤了。没办法，就像张科长说的，别人管的我们得管，别人不管的我们还得管。挨打受骂，在我们的工作中是常事。

　　（又有人在敲救助亭的窗户，范留根起身接待一位前来求助的年轻人。张强让记者看他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上面拍有街头流浪和乞讨人员的照片）

　　张强：这是我们在街头遇到的情况，都拍下来是要留资料的。你看，这些人都是“职业乞讨者”，他们也都认识我们了，一看到我们他们就会躲起来。等我们的车走后，他们还会出来。这几天，原先被我们报警打掉的那个“甘肃帮”又重新回来了，总是在经三路那一带活动，那里的饭店多，他们都知道上那里去要钱。看来又该重新打击一回了。

　　（说完，张强和记者道别，出门上了车。两辆街头流动救助车又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救助管理

　　需要社会联动

　　记者：您干救助工作这么多年了，以您的经验看，以前的“收容遣送”和现在的“救助管理”有什么不同？

　　范留根：那是大不一样了。以前的“收容遣送”有强制性的特点，比如他在这里乞讨滞留那就必须带走，否则就是影响市容。现在实行“救助管理”了，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劝说，劝不走，咱也没办法。现在的“救助管理”就是纯福利性质的。

　　记者：那您觉得“救助管理”工作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呢？

　　范留根：最大的问题，那当然就是太多人不自觉，带着占便宜的心态来求助，可我们根本没有鉴别的能力和拒绝的权力。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浪费国家、社会的资源和金钱。自愿和自觉在我们这里是需要一种平衡的。你也许想不到，有的人靠着吃住救助站能够游遍全国呢。而在我们的实际工作中，又有许多困难使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无法得到帮助。这也是我们的无奈。

　　记者：您做了这么多年救助工作，对那些被救助的人是怎样看的呢？还会觉得他们真的很可怜、需要帮助吗？

　　范留根：看到那些遇到困难前来求助的人，是会觉得他们很可怜。我也想去帮助他们，但帮助他们是我的工作，工作就不好带有太多的个人感情色彩。我们每天要面对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可怜人，如果仅仅靠你个人的可怜和同情，那是帮助不过来的。反而有时候你会很失望，甚至生气。原来，我们在每个救助亭都备有馒头，是准备给那些饥饿的求助者的，但实际情况是，每天会有很多送出去的馒头被浪费掉。那都是国家的粮食和钱啊，我们也会心疼的。后来干脆馒头就不送了。所以，救助管理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要靠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还有就是需要每个人的自觉。

　　记者：您觉得怎样才能把“救助管理”工作做得更好，让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享受到政府提供的这种福利呢？

　　范留根：我觉得，救助管理工作还是需要社会联动。光我们救助管理站不可能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城市这么大、流动人口这么多，政府应该下文件，对所有职能部门的职责作出明确规定。现在我们做的很多工作其实有的是该交巡警管的，有的应该是城管的职责，但由于分工不是那么明确，我们救助站管了，却不能管得很彻底和到位。要维护一个城市的市容和环境是要靠全社会的力量的。全社会互动，才能把救助管理工作做到最好。

　　（中午12点整，记者结束和范师傅的谈话，走出了火车站救助亭。火车站广场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救助亭外面的长凳上又坐满了等待救助的人）⑤4

　　□本报记者贺新本报实习生张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