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纸上的沉重

　　人生

　　朱卫成

　　一页普通的薄纸，辗转几个部门主管和老总签批后，落到我手中。从银行取回款，那位中年妇女就如约走到了我的桌前。

　　接过那张写着银码的薄纸，中年妇女颤抖着枯瘦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过钱，陪她一道来的一位亲戚帮忙点数的功夫，中年妇女突然抽泣起来，接着号啕大哭，在场的人惊呆了。我把那张纸抚平，再折叠好，心情竟也沉重起来。

　　中年妇女签领的是丈夫的丧葬费和抚恤金。一个月前，她丈夫去世了，这笔钱是她丈夫与单位关系的了断，从此，单位的工资表上，再也不会出现她丈夫的名字了。而这以前，她丈夫每个月从单位领回报酬后，都会如数交给她，养家，供儿女读书……

　　她丈夫是得癌症去世的，不到50岁。那是一位精瘦而又身材矮小的男人，一笑眼就眯成了一条缝。在车间的一个岗位上，默默无闻地干了几十年。那也是一位顾家的男人，以瘦小的身材艰难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谁知道，这么一个勤劳朴实的人会有一天被病魔夺去生命。从发现病情到去世，仅几个月时间，不能不让人喟叹生命之脆弱！

　　一阵叹息后，我重重地为那张薄纸盖上“现金付讫”的印戳。目送啼哭的中年妇女被亲戚搀扶着渐渐走远，不禁想起了宋人贺铸“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的词句，一丝悲泣涌上心头。

　　下班时，我把那张既薄又沉重的白纸装钉入册后，再扫了一眼上面那熟悉的名字，然后轻轻地放进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