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寂寞

　　卫宣利

　　夜，寂静。窗外，有布谷鸟清脆的啼叫，穿越黑暗，将无边的夜衬得愈发沉寂。我在电脑前，下了两盘五子棋，吃了一袋爆米花，翻几页书，泡一杯绿茶，音响里的歌从《寂寞沙洲冷》到梅艳芳的《女人花》，站起来，在屋子中间转了几圈，又坐下……终于，有一个词，在心里无边无际地泛滥开来。

　　是的，是寂寞。

　　很久不曾提到这个词，因为觉得矫情。曾经有朋友问我，天天呆在家里，不闷吗？不觉得寂寞吗？我笑一下，说，没有时间去寂寞，因为忙。是真的忙，每天都有一堆的约稿要写；书架上，新买的书还没来得及看；母亲的毛衣，只织了一半；换季的衣服，还没来得及上街买……日子像一只漏斗，滴滴答答，漏走从容，剩下匆忙。

　　可是，寂寞和时间有关系吗？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忙碌，不过是用来掩饰内心的寂寞而已。人太多的场面，我会逃，是害怕看见心灵在喧嚷的尘世孤独游离的寂寞。朋友说，很久不见，什么时候聚聚吧。我推辞说没有时间。其实，我也只是怕面对曲终人散的寂寞。

　　突然想到父亲，常听到他在隔壁房间里，和小侄儿为谁先出牌争吵不休。那一天，两个人为争一张画片，小侄儿委屈地跑来跟我告状：“明明我赢了嘛，爷爷耍赖……”被小侄儿拉着去和父亲论理，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沓花花绿绿的画片，目光空洞地坐着发呆。父亲年轻的时候，从来不玩棋牌之类的游戏，他觉得玩物丧志。可是，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热衷于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了？我从他空洞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寂寞，那么深地，击中我的心灵。

　　认识一位朋友，属于事业成功家庭美满的那类幸运女子，自己开了三家名牌专卖店，先生在一家国企担任要职。如此集爱情美貌财富于一身的幸福女子，真是上天厚待，令人羡慕。可是她却对我说，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我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闲得无聊当然会寂寞，忙得分身乏术，却是更深层的寂寞。你甚至没有时间去顾及心灵，怎么能不寂寞？寂寞是这样一种特别的情绪，它和高朋满座无关，亦非“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每个人都有寂寞，它是你心底暗开的花，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芬芳的香味，却让你的心，在某一时刻，突然牵牵扯扯地疼。

　　窗外，依然有布谷鸟的声声啼叫，想必它也是寂寞的吧。在这样的夜晚，很想给人打一个电话，只问一声：你寂寞吗？可是，翻遍电话本，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的号码。

　　网络编辑：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