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养老”市场化运作探索

　　昨日，正在长沙天心区西牌楼社区活动中心吃晚饭的严奶奶说，“为老服务中心”的服务令她满意。图／鲁皓

　　中国未来100年老龄化趋势

　　老年人数量／亿

　　老年人所占比例

　　[背景]

　　我省人口老龄化趋势不断加快，至2005年底，湖南60岁以上老年人为819.74万人，占全省总人口的12.18％，并继续以年均3％的速度增长，预计到2020年全省老年人口比重将达20％。“人口老龄化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与经济社会发展产生的诸多矛盾密切相连，越来越成为一个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重大战略问题。”在12月19日湖南省老年工作会议上，副省长杨泰波表示。

　　不用挂念远离的儿孙、相熟的街坊和居住多年的老屋，当一种不同于机构养老和家庭养老的新型养老模式——“居家养老”开始在长沙试水时，其市场化运作的模式也让人担心：它能走多远？

　　提供几个月的“白托”服务后，先行者曾良至今仍忐忑不安：微乎其微的利润让他“干起来没有什么劲头”。在利润和公益性的跷跷板上，他想努力掌控一种平衡术，以求得良心上的安稳。

　　同为公益性事业改革，教育和医疗改革在走社会化、市场化道路过程中，出现了“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的现象，“居家养老”在走社会化、市场化道路过程中，是否会出现“养不起老”的情况？

　　本报记者贺银河 长沙报道

　　今年4月起，长沙市天心区在西牌楼社区、楚湘社区、青山祠社区和新天社区进行“居家养老”试点，社区成立为老服务中心，随后，政府出资为社区一些孤寡老人购买社会服务，辖区内分散供养的“三无”（无劳动能力、无经济来源、无法定赡养人）老人、享受低保且生活特别困难的老人，每月享受政府100—300元不等的服务补贴。

　　政府希望通过这种为孤寡贫困老人购买社会服务的机制，整合社区资源，打造社区居家养老服务平台，推进养老服务社会化、市场化，让那些有居家养老意愿并且有经济实力的老人参与进来，自费购买服务，最终为“居家养老”走出一条福利化和市场化相结合的道路。

　　埋头择菜的投资老板

　　在长沙天心区西牌楼社区活动中心，人们不时会看到一个埋头择菜的中年男人，他叫曾良。他的身份是社区活动中心的投资老板之一，并且是社区为老服务中心为社区一些孤寡贫困老人提供“白托”服务的负责人。

　　今年4月起，长沙市天心区在西牌楼社区、楚湘社区、青山祠社区和新天社区进行“居家养老”试点，社区成立为老服务中心，随后，政府出资为社区一些孤寡老人购买社会服务，辖区内分散供养的“三无”（无劳动能力、无经济来源、无法定赡养人）老人、享受低保且生活特别困难的老人，每月享受政府100—300元不等的服务补贴。在西牌楼社区，这些资金直接补贴到社区为老服务中心，而中心则为老人提供“白托”服务。

　　两年前，曾良就在西牌楼社区涉足社区服务项目，办起了文印社和家政所。他是从国家政策中看到商机的。近几年，国家关于加强社区建设的政策层出不穷，而社区建设与社区服务密不可分，曾良敏感地觉得在社区办商业网点大有可为。

　　去年12月，在社区的支持下，曾良和几个朋友共同投资创办西牌楼社区活动中心，中心先开设电脑培训和棋牌。

　　后来，曾良想到当今社会老龄化越来越显著，而对孤寡老人来说，一日三餐是非常具体的问题，也是老年人面对的困难，于是找西牌楼社区主任石宇峰商量。有社会力量来投资养老事业，西牌楼社区又是“居家养老”试点区，石宇峰求之不得，于是一拍即合。8月25日，曾良开始正式为社区多位孤寡老人提供“白托”服务。曾也成了“社区为老服务中心”里负责“白托”的工作人员。

　　微利经营下的“白托”服务

　　“‘白托’服务虽是社会力量投资进行市场化运作，但处在社区居委会的监管之下。”西牌楼社区居委会主任石宇峰说。平时，社区工作人员都会留意享受“白托”服务的老人的意见，每月与曾良结次账。

　　当然，这种“白托”服务虽是市场化运作，核算成本自负赢亏，但与完全市场化还是不同，天心区民政局有关人士认为其只是“准市场化”，因为其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它进行的只能是微利经营，而按曾良的话说就是，“社会效益是有了，经济效益那不明显”。

　　除了利用社会力量进行市场化运作提供“白托”服务外，西牌楼社区还吸引社区内存在的维修店、医疗机构、中介机构、洗浴机构等社会商业机构，建立多个社区服务网点为“居家养老”服务，开通24小时服务热线。这些社区服务网点，是“居家养老”必需的配套设施。而在其它三个“居家养老”试点社区，虽然还没有“白托”服务，社区服务网点也已健全。

　　在这四个试点社区，社区里所有年满60岁的老人，都可享受社区服务网点按照有偿、低偿和无偿相结合的方式提供的便利，为老人们提供优质、优价服务。由于老人支付能力有限，不同的社区里，按照服务项目的不同，一般的老人都能享受到市场价格5折至8折不等的优惠，而像李仁桃这样的孤寡贫困老人，可以免费享受家政服务、理发、洗浴等服务。这些社区服务网点为老年人提供的服务，处在社区监督之下，社区不定期对接受服务对象进行回访。

　　这些社区服务网点为什么能为老人提供优价甚至免费服务？石宇峰认为，这是经营社区的表现，也是整合社区资源探索“居家养老”社会化和市场化的表现。

　　在石宇峰看来，“社区”本身就是一个品牌，这个称号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一个最浅显的表现是，这些网点打起‘社区’旗号，拥有‘社区’这个品牌使用权时，肯定会赢得比其他同类店更多的信任，它们的生意自然会好，会赢得忠实的消费者，因而吸引它们为‘居家养老’服务也是它们回报社区的表现”；当然，政府也应为其提供一定的政策支持。

　　输出“社区”这个品牌为“居家养老”服务，让社区商业网点和社区老人都得利，这是经营社区的积极探索，是一种市场化的操作方式。天心区民政局有关人士这样评价。

　　政府买单推进“居家养老”市场化

　　天心区进行“居家养老”试点是应时而生。

　　一方面，随着社会老龄化程度不断提高，“四二一”家庭（四个老人、一对夫妻、一个孩子）数量在城市中呈现增长趋势，子女赡养老人往往有心无力；而且，现代社会也使大家庭的概念相对淡化，老少分居倾向明显，家庭养老的功能日益淡化，“空巢”老人增多。

　　另一方面，人一旦老了就有落叶归根心理，不愿离开熟悉的家园到其它养老机构如老年公寓去。就像西牌楼社区韩定国老人所说的那样，“不方便，人生地不熟，做事太约束了，不自由”。

　　在矛盾情形下，介于家庭养老和机构养老之间的“居家养老”模式受到老人青睐。在今年4月进行“居家养老”试点前，天心区民政局对辖区内老人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其中90％的老年人赞成开展“居家养老”服务。

　　天心区民政局副局长陈国其介绍，目前，政府出钱为孤寡贫困老人购买社会服务，不仅是为了解决孤寡贫困老人的生活问题，还想搭建一个社区养老服务平台，推进全区居家养老服务社会化，最终让自身有经济能力并且有“居家养老”意愿的老人参与其中，自费购买服务；同时，政府还要考虑到养老事业特点，为“居家养老”探索出一条福利化和市场化相结合的道路。

　　陈国其所描绘的“居家养老”蓝图隐约现出雏形：西牌楼社区为老服务中心在为8名孤寡老人提供“白托”服务以来，西牌楼社区的其他老人和其他社区的老人纷纷来电、来人咨询。一些子女白天不在家的老人有时干脆就出钱搭餐，只是他们还没形成固定消费群。“最多的一次，这里有16位老人就餐。”为老人们做饭的陈大姐掰着指头算。

　　陈国其认为，当社区养老服务平台完善、有关制度健全后，养老服务社会化、市场化程度较高时，政府最后扮演的角色就是服务者和管理者。

　　“先行者”的忐忑不安

　　提供了几个月的“白托”服务，“先行者”曾良仍忐忑不安，“内心时时有种维持不下去的感觉”，只是曾良没向社区工作人员和有关政府部门人士提及。

　　“维持不下去的感觉”来自政策支持的缺乏。

　　曾良为老人提供“白托”服务的“台子”已搭起来了，但在他自己看来，规模不大，固定的消费人群也不大，“就是有利润也微乎其微”，因而他希望政府能出台有关政策，为其免费提供场地、免费培训服务人员，减少他的成本支出。

　　曾良有将“白托”服务做大、做强的强烈愿望，现在虽然政府还没有相关政策的支持，但他还在做，是“想做出品牌”，然后吸引更多的人来固定消费，从而靠规模带来经济效益。但是，在目前居家养老才处在试点阶段的时候，曾良认为，要吸引更多人，除了自己要提供优质服务外，政府也应该出台相关政策，引导一些老人前来消费。

　　“虽然现在是探索阶段，但如果政府的配套政策迟迟不出来，我们这些人干起来也没有什么劲头；没有政策引导，我们也不想做牺牲品。”曾良说。当然，他也不排除中途退出的可能。

　　“国家在养老这一块做的工作还不够。”湖南省老龄委副主任刘军红坦言，社会力量从事“居家养老”服务工作，其服务活动具有一定公益性，但也不能违背市场经济法则，它需要不断扩大发展，提升服务能力和水平。

　　和其它公益性事业改革一样，“居家养老”走社会化、市场化道路的过程中，政府和社会力量互相期待着：政府期待社会力量多多参与，而那些想参与或已参与进来的社会力量则期待政府更多的政策支持。天心区开展“居家养老”试点以来，很多社会力量已参与进来。

　　亟待建立一种长效机制

　　从天心区目前进行“居家养老”试点的情况看，“居家养老”还缺乏一种长效机制，比如像那些享受“白托”服务的老人，晚上一个人在家突发意外怎么办？虽然现在一些社区组建了为老服务信息员队伍，但信息员不可能晚上时时守在老人身边。另外，有些社区为“居家养老”的老人安装了社区呼叫系统，但天心区目前的试点没到这一步，这就需要政府增加投入，加强社区养老服务平台和基础设施的建设。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社会工作系主任史铁尔副教授说，养老事业本身具有福利化特点，政府该投入的还得投入，除了政策就是资金，“居家养老”要走社会化、市场化道路，但并不能让社会力量包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