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黑帮“教父”含恨病死

　　本报驻柬埔寨特约记者 夏林

　　他的父亲是一位资深法官，他却在高中时就混迹江湖，25岁就坐上了台湾最大黑帮“竹联帮”总堂主的位子；被台湾“军情局”吸收后，他跑到美国暗杀了台当局的眼中钉，制造了轰动一时的“江南命案”，却在返回岛内后被当局关进大牢。

　　在柬埔寨度过了12年的流亡生活后，有着台湾“黑帮教父”之称的陈启礼，10月4日因胰脏癌在香港一家医院去世，终年64岁。他一生的传奇又再次被人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报驻柬埔寨特约记者曾在今年5月5日专访了这位一生颇具争议的前黑帮头子，近距离感受了这位老人看似平静其实充满怨恨的晚年生活。

　　被台当局通缉的陈启礼，在柬埔寨接受媒体采访时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25岁当上黑帮老大

　　替当局卖命下场很惨

　　台湾“竹联帮”大佬陈启礼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后，各路人马蜂拥而至。陈启礼的“把兄弟”吴敦对媒体说，陈启礼走得很安详，两个儿子都陪在身边，他的妻子陈怡帆和“竹联帮”的重要人士已赴港处理后事，遵照陈启礼的遗言，将会回台湾出殡。吴敦认为，台湾当局对陈启礼“太薄了”，陈启礼为当局卖命，但当局却把陈启礼赶出去，让他有家归不得，必须亡命海外，实在令人心寒。

　　陈启礼籍贯江苏，1949年随父母到台湾，住在眷村（编辑注：国民党当局安排大陆眷属居住地房舍）。回首上世纪60年代初，在“外省人”遭遇台湾“本省人”排斥的历史大背景下，还在念高中的陈启礼，因几次参与和“本省”学生的斗殴，踏入了黑社会。最初陈启礼加入了一个“中和帮”的组织，之后又转投“竹联帮”，并带领帮里称作“竹叶青”的少壮派成员，展开大规模行动，抢占了死敌“四海帮”原有的地盘。1968年4月，陈启礼接下总堂主的位子，在他的带领下，“竹联帮”发展成所谓的“天下第一帮”，由此奠定了他在台湾黑道不可动摇的地位。

　　1970年陈启礼在警方扫黑行动中入狱，但放出来没多久又于1972年因涉嫌杀人入狱。出狱后，他被台“军情局”看中，并交给其一项绝密的暗杀任务。当时，旅居美国的华裔作家江南（本名刘宜良）因撰写《蒋经国传》透露了许多秘闻，引起台当局的不满。1984年10月15日清晨，陈启礼带着董桂森和吴敦两个手下，在刘宜良的车库里将其杀害。三人带着完成任务的兴奋返台后，台“军情局”局长汪希苓拿出两万美金犒劳陈启礼，但陈启礼以“自己不是职业杀手”为由谢绝了。

　　但陈启礼万万没有想到，当这起“江南案”在台湾地区和美国都引起轩然大波后，台当局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在旋即展开的扫黑行动中，陈启礼被捕入狱，并在1985年依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1991年，陈启礼等人才获释，他为此曾公开发表感慨说：“黑帮成了政治的夜壶。”1996年台当局“治平专案”扫黑行动前夕，陈启礼得知将二度被列为逮捕对象后，赶在警方行动前仓皇离台，来到柬埔寨首都金边，开始了他长达11年的隐居生活。1997年，台当局对陈启礼下达通缉令，并吊销其护照。

　　1985年，陈启礼被判无期徒刑

　　隐居海外成“猎奇对象”

　　家里放着百万美金

　　今年5月5日，新加坡北斗象棋队的队员应邀来到位于干拉省宗波烈村的陈启礼果园内，与柬埔寨同行切磋技艺。当天，《世界新闻报》驻柬埔寨特约记者也正在现场，并采访了在果园忙着待客的陈启礼。

　　陈启礼身着一件暖色调的短袖衫，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蹲坐在凉亭的一角，用多套茶具，为朋友们冲泡高山云雾茶。他并非此次活动的主办者，只是应好友请求，提供场地给大家使用。品茶间隙，不断有各路人物开车进入果园，到陈启礼面前请安。每到一位客人，他就很诚恳地请对方喝茶。

　　陈启礼饶有兴味地对记者介绍台湾高山云雾茶的情况。他说，生长在高山的茶叶，因为受到云雾常年的围绕，因而味道特别甘醇；但是这类茶叶极难采摘，人工种植更是困难重重，因而也就特别珍贵，“这就像人，位置高，弥显尊贵，但却高处不胜寒”。

　　淡出江湖的陈启礼成为了一个历史符号，逐渐对台湾民众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出于好奇，不少人都想见见他。尤其是来柬埔寨做生意的台湾人，到金边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他的庄园喝一杯他亲手泡制的高山云雾茶，听他讲讲过往今来的恩怨是非。

　　有台湾网友曾这样写道，“现在台湾的观光旅行团到了金边，导游一定整团带到他家门口，说这是陈启礼的家，有时适逢他步出大门，一些阿公、阿婆看到他都抢着和他合影”。对此，陈启礼都和和气气地配合。

　　长年隐居于柬埔寨的陈启礼很会生活，喜欢书法、游泳、喝茶和烹饪，他最爱吃鱼籽，每次都是专门托人从台湾空运而来。每当好友前来探望，他就亲自下厨，烧菜招待大家，他的拿手菜是猪肚炒酸菜，往往都是一盘不够大家吃，让他再炒一盘。

　　陈启礼在台湾还有很多生意，主要是他老婆在打理，他自己在柬埔寨主要是炒地皮，他透露，家中保险柜内的现金常常在100万美元上下。

　　陈启礼曾有多次婚姻，他与前后三任老婆共生下三子二女。其中有个儿子目前在香港拍电影，算是个小明星。

　　 藏私枪支又惹官司

　　身患癌症死在香港

　　2000年，台湾一家电视台到陈启礼的家中采访，拍到了他家藏有大批枪械的画面。在节目中，陈启礼手抚各种枪支，对记者说金边形势不稳，要想自保，只有短枪是不够的，还要准备些长枪。该台的节目在金边能够收看，随即引起了柬埔寨政府的关注。当时，400多名军警同时扑向陈宅，陈启礼及其手下毫无防备，只能束手就擒。7月份，金边法院指控其犯有非法持有和运送武器罪，陈启礼因此入狱13个月。

　　早在1996年，陈启礼就患上了背部黑色素肌瘤，在柬埔寨入狱之后，因中风身体大不如前，旧疾也随之恶化。到2007年6月，也就是他在果园内接受本报特约记者专访仅一个月后，病情开始复发，并迅速恶化转移为胰脏癌。陈启礼在妻子及亲信的伴护下，从柬埔寨转往香港求医，其间还转赴上海疗养。

　　陈启礼的状况引起台湾各界人士的极大关注。据台湾媒体报道，在港期间，他已被病痛折磨到“只剩皮包骨”，三天有两天陷入昏迷，但他“求生意志却一直很强”。在上海期间，一度还传出了他已病逝的消息，但迅速被其助手辟谣。尽管随后进行了一系列治疗，陈启礼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友人冯利发回忆说，陈启礼曾和他相约2008年一起到北京看奥运，但如今这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新闻链接/LINK：陈启礼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今年5月5日，《世界新闻报》驻柬埔寨特约记者在采访陈启礼时，陈特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拿出一本书送给记者。

　　此书名为《风雨集》，是陈启礼自己打印、装订，封面上有“风风雨雨原是甘露，点点滴滴岂放心头——陈启礼先生27至32岁囚于绿岛之心路历程”的文字，下面是他的签名。1970年台湾当局扫荡“竹联帮”，陈启礼等帮内骨干被移送绿岛监狱，这是陈启礼首次长时间入狱。

　　《风雨集》记录了陈启礼所谓的江湖心得，里面这样写道：“世间的任何事，都会成为过去！当你遭逢艰难险阻，当你跌入万丈深渊，当你陷身绝望哀痛，你都不需灰心丧志，只要勇敢地面对，它终将成为过去”，“忠，原本就带着点傻。画蛇添足地用愚忠来形容他人，岂不就更傻了。”

　　陈启礼一直自认为，他出于对台当局的“效忠”，制造了“江南案”，事后却被判刑入狱。台湾媒体曾问他有何感想，对台当局是否有恨？他却回答“没有。”他说那个时候弟兄们对当局有些“愚忠”，就是这愚忠让他们义无反顾。

　　虽然身在柬埔寨，品茶养性，迎来送往，但陈启礼的心中并没有放下台湾。2002年8月，陈启礼的父亲在台湾过世，灵堂前独缺爱子。媒体报道说，陈启礼在千里之外的柬埔寨设灵堂遥祭，伤感之余，也曾透露倦鸟归巢的心意。其实，当时陈启礼原本要返台奔丧，但遭母亲严阻，陈母因担心儿子回台被捕，不愿“同时失去两个亲人”，因此坚持要陈启礼留在柬埔寨。

　　《柬埔寨星洲日报》资深记者黄平与陈启礼相识已久，陈启礼还曾参加过她儿子的婚礼。她对记者介绍说，陈启礼有一天晚上曾致电给她，一口气讲了半小时，认为台当局一直未能还他以“公道”，非常生气。

　　知情人士介绍，陈启礼下棋聊天的时候，常常会捡起有关台湾的话题，说民进党是“烂苹果”，不可救药，尤其是陈水扁，从政前是他的律师，因此他十分了解陈水扁，也非常看不起陈水扁。（国际在线-世界新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