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批《红楼梦》造型

　　马瑞芳

　　1942年4月出生。山东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大学古代文学学科带头人，兼任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山东省作协副主席、山东省人大常委。主要著作有：《蒲松龄评传》、《聊斋人物论》、《从<聊斋志异>到<红楼梦>》等。曾获首届全国女性文学创作奖、首届全国少数民族创作散文一等奖、全国纪实散文奖等。

　　叶锦添的《红楼梦》造型出来之后，不仅网上讨伐声一片，专家学者也纷纷表示不能认同。昨日，继王蒙、周岭之后，又一位学者站出来，指出《红楼梦》的造型原本可以参考清代孙温的画册、沈从文的服饰书和启功先生的专著，但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叶锦添的造型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这位学者就是山东大学教授、央视百家讲坛的“讲者”之一马瑞芳。昨日，准备走进山东卫视的录播室录制《马瑞芳妙解红楼梦》的马瑞芳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记者：《红楼梦》的定妆照造型争议如此之大，作为一位研究古典文学的学者，您觉得这在预料之中还是预料之外？

　　马瑞芳：叶锦添先生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拿了奥斯卡服饰奖的他，为什么插手《红楼梦》就出师未捷先遇口水大战？我以为，正是因为《红楼梦》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最神圣的一个角落，任何人拿《红楼梦》说事，读者只允许锦上添花，不容许佛头增秽。

　　记者：您提到《红楼梦》原本可以参考孙温绘本，李少红和叶锦添其实之前也都表示他们是以此为基准的，但从效果来看，显然差距很大。

　　马瑞芳：我只记得，李少红导演说，《红楼梦》人物当时是什么打扮、什么服装，谁也不知道。这话说得有点儿冒失了。曹雪芹虽然尽量让小说“年代无考”，其实他写的故事和人物是清代却毫无疑问。因此，叶锦添在设计人物造型和服饰时，完全可以参考沈从文先生关于中国历代服饰的几本专著，参考启功先生讲《红楼梦》的专著，还有本清代画册可以给人物造型和服饰设计提供最直接的帮助。

　　这本画册是孙温父子在同治至光绪年间用几十年时间精心绘出的120回《红楼梦》画册，《红楼梦》的主要人物尽在其中，头发怎么梳？衣服怎么穿？首饰怎么戴？历历分明。有这么现成的、清代画家的绘画资料，叶锦添为什么不用呢？我在电脑里就存了80多张孙温绘本的照片，对比一下就知道，叶锦添的造型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他的造型基本是失败的。

　　还有启功先生讲《红楼梦》的专著，这本书虽然很薄，但是对人物分析，包括服饰分析，都有非常独到的理解，因为启功先生是个旗人。沈从文先生的关于历代服饰的专著也一样，这是沈先生后半生最重要的作品，为什么不去借鉴呢？

　　记者：叶锦添接受我们采访的时候说，仅从造型去判断一部作品是很不合适的，如果把人物还原到场景中，就不会有这种突兀的感觉，您相信吗？

　　马瑞芳：我不相信，当然，也可以等他拍出来再看！但是从人物的造型来看，这是非常戏剧化的造型，而《红楼梦》应该是一部日常生活剧。问题都出在额妆，你不能把一部《红楼梦》都变成“苏三起解”，梨香院的那一群姑娘，芳官、龄官，可以用。但用在十二金钗身上就很不合适。

　　记者：关于额装，一个问题是不少专家认为这掩盖了人物个性，另一个就是有抄袭台湾设计师吴宝玲在《青蛇》中的设计之嫌。

　　马瑞芳：对戏曲有研究的人都知道，戏曲的程式化程度是很高的，给所有的人物都用额装就是戏曲程式化的一个体现，叶锦添的设计，等于把十二钗都做成了青衣。《青蛇》中用额装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白蛇传》在戏曲中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装束，但是《红楼梦》，无论是梅兰芳先生的京剧还是徐玉兰她们的越剧，都没有这样的装束。大家都记得一个情节吧？就是大观园里的姑娘们和宝玉一起聚会，中间宝钗发现林黛玉的头发乱了，就让她去整理一下，出来后，宝钗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当下宝玉就看得呆了。觉得这个样子，仿佛比先前还好看了。像这样的细节，梳了额装，怎么表现得出来？

　　本报记者 龙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