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一声：房中房之困何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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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李春暐 黄宙辉实习生李勇 袁玥 唐典兴
“房中房”，这个城市租户与出租者都无法避开的名词。它是让一所房子轻松获得数倍出租收益的“金手指”，也是令众多街坊切齿的“恶魔”。职能部门多头管理失效，造就了它的“繁荣”。
两年前，本报的系列报道曾引起城中热议。两年后，广州市市委副书记张桂芳要求各部门不得“踢皮球”的声音再度让“房中房”走上风口浪尖。日前召开的《广东省物业管理条例》听证会，相关议题更被列为“五个焦点议题之一”。
攻与守，这场拉锯战无休止。被改得满目疮痍的楼都“老”了，受苦业主仍在翘首企盼———我们还需要再等多久？
回访
人都换了容颜，房中房之扰却依旧
执法者雄赳赳破门入
威力只勉强维持一年
“踢球”游戏玩了两年
区先生的故事
执法者雄赳赳破门入
威力只勉强维持一年
住在天河区体育西路50号大楼的区先生、越秀区东华西新街2号A栋16楼的麦先生，是两个“特殊”的“房中房”受害者。2006年6月22日，记者撰写的一篇《一套房变五套房，房中房“改造”屡禁不止》曾让他们的问题得到有关部门“特别关注”。但两年过去，记者和他们再次见面时，都互相打趣“大家相貌都变了”。但仍有一样未曾改变，那便是日夜困扰着他们的“房中房”问题。
区先生的问题原本是最有可能得到解决的。他说，报道刊出以后，原来“不那么积极”的部门一下子都配合起来。天河区国土房管局一直为此事奔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个案子已经被作为“天河区房中房重点攻坚的三个典型之一”。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区国土房管局、区城管、街道办、派出所、居委会、小区物管的相关人员进行了一次联合执法。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走上去查看情况时，一度被该业主紧闭大门拒诸门外。工作人员在一番商议以后，通知专区民警强行破锁进入。
进了大门以后，房管局人员进行了取证。职能部门还发现施工队没有任何证照，当时就勒令停工离场。此后，相关部门叮嘱物管公司，严格审查该业主聘请的所有施工队，并对是否改建多加关注。一下子，所有改建都停止了。被敲得面目全非的房子保持原样，“甚至处于半废弃的状态”。
好日子过了不到1年，2007年5月，大楼所属物管公司处于交接状态，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一下子批准了该业主聘请的施工队进场。当月21日，“房中房”改造完成。区先生发现，附近的中介已经开始向外来者推荐这家“笋货”了。他们后来也尝试沿着以前的路子走了一转相关部门。但这一次，“房中房”怎么也拆不了了。
麦先生的故事
“踢球”游戏玩了两年
不见下文“心都灰了”
如果说区先生还勉强得到“‘房中房’一年建不起来”的“里子”，那麦先生则只得到“面子”。报道见报后，他的情况虽得到重视，但一直没有解决。
2006年8月，广州市国土房管局局长接访日上，他凌晨3时就去排队，结果第三个见到局长。在相机和摄像机组成的阵势中，“局长拍着心口，说无论如何也会负责到底，给一个交代”。
当天，麦先生还没回到家，国土房管部门的电话便追着打了过来。接着，六七个部门十几个人到违法改建的房子调查。但最后，只有越秀区房管局在其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内容为“不能再搞‘房中房’，否则要追究相关责任”。结果，那户业主“理也不理”，房子最终成功改造成五套单间。
他后来也跑了很多部门，但都被作为“皮球”踢来踢去。直到两年后的现在，他去一些部门，得到的答复仍然是：“此事还在调查中……”2007年广州市开人大会议时，有人大代表来向麦先生了解情况。麦先生提交了《关于对“房中房”整改的建议》，里面痛陈了“房中房”的危害，建议通过立法来根本解决。
但所有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麦先生如今的感慨和区先生一样，“心灰”。
现状
近来新货渐少，货源供应仍很充足
两年后，“房中房”如今有多严重？记者巡城发现，发现当日这种个别改建，早已成了某种出租屋的改造“公式”。在天河的六运小区、育蕾小区、越秀五羊新城、海珠的琶洲一带等租赁市场活跃的地段，情况非常严重。
六运小区物管公司的工作人员透露，单在他们小区内，已被登记在册进行”房中房“改造的，就有32户，而实际情况应远远大于这个数字”。体育西路48号就有20多个单元被改造成‘房中房’”。另据记者从有关部门获悉，作为“重灾区”的天河区，“房中房”的数量估计达到1800多套。有其它区的预估数字也在千套以上。
天河东路、广利路、龙口东路等一些颇受租户青睐的地段，地产中介说“根本不缺货”。因应租户需求，原来单纯隔成睡房的装修如今更益见精美。在六运小区七街的一间“房中房”，70平方米的空间被分隔成4个套间，除床、电视、空调等一应俱全外，里面甚至还被隔出了一个小厨房和小厕所！这种“精装修”的房间租金可以租到1100至1500元。中介说，如果全部租出去，这种装修将获得原来6倍左右的收益，“目前很流行”。
但几乎所有的中介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从去年开始，有关部门对“房中房”施行了“高压政策”。“今年以来都没有新货了”。除了业主害怕遭遇房屋被勒令恢复原状外，不少想发财的业主在装修初期就被房管、街道、物管强行叫停。
尽管新的“房中房”供应趋缓，但原来的也几乎没有被处理过。天河东路一家房屋中介就叫记者放心租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哪家已经被装修完成，却又被强行清拆恢复的”。
悖论
房管局很努力，但做得再多也徒劳
一个受“房中房”影响的小业主想维权，很难。区先生的爱人罗姨习惯写日记，她详细地记下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2006年6月1日，通知居委会。居委会通知物管主任。
2006年6月12日，601、604、502通知房管局，对方答应明天来。
2006年6月15日，询问房管局人员来否，答已来过，正向上级反映情况。
2006年6月17日，业委会强行进入，发生冲突后报警。警方介入。
2006年6月22日，《羊城晚报》报道。
2007年5月21日，（发现又改建）打电话通知房管局。
……
2008年4月25日，（再）向物管反映，有中介带人看房，物管说已和房管以及出租屋管理中心反映。
日记没有继续，罗姨说，自己已经很疲倦了。和区先生一次次奔走于这些部门，她感到深深的无奈。其中有他们的，也有主管部门的无奈。她拿着广州市市委副书记张桂芳斥责各部门对“房中房”管理不力的报道说，自己很能体会房管局负责人的感受。她介绍，自从楼上改建以来，最费心的就是区房管局的工作人员，“他们几乎使出了所有能想出的办法”。
刚发现改建以后，房管局就派员叫门，结果没人开门。
在门上贴出了“恢复原状”的通告，过几天就被撕了，又或者干脆留在门上当摆设。无奈之下，工作人员又祭出了“守”字诀，坚持在门口等业主回来。但这家业主经常不回，租户也往往在晚上10时以后才陆续归来。等也是白等。
房管人员又分别找过街道、居委、城管，结果是大门紧闭，大家望着里面干瞪眼，“谁也没有破门的权力”。
根据《广州市房屋安全管理规定》，行政部门可以对“房中房”业主处以1000元的罚款。事实上，在房管人员的交代下，物管公司在其装修之时就勒令其交下1000元的“保证金”，并许诺只要不改房中房，就原银奉还。但装修以后，每月的利润又何止这个数字！保证金保不了不改“房中房”啊！
去年年底，仍坚持不懈的房管局人员找罗姨拿了房产证的复印件、委托书（罗姨是住在儿子买下的房子）、委托人和被委托人的身份证复印件，打算帮他们到法院起诉。却不料被法院认为有一个步骤的程序不符，没有进入实质审理就退回了诉讼请求。
“这两年来，房管局其实一直在牵头，但事实却是‘房中房’依然雷打不动”，罗姨说。区先生则认为，房管局一直以来都在作尝试。之所以做了这么多，却没结果，是因为“房管局并没有摸出一套可行的模式”。
《广州市房屋安全管理规定》第五条规定：“建设、国土房管、规划、城市管理综合执法部门应当受理对擅自拆改房屋违法行为的投诉，并依职责查处。”区先生说，排名还在第二的房管局能多大程度调动部门配合，他很怀疑。即便真的牵头把大家拉来了，也很可能遭遇吃闭门羹的结果，“难道次次都找警察破门”？
展望
专门整治方案，房管局正在制订中
在等待中，区先生们等来了《物权法》，还等来了《广东省物业管理条例》的听证会。《物权法》明确了“相邻权”的概念，业主可以“房中房”损害自己住房物权为由起诉；听证阶段的《广东省物业管理条例》，立法者也多次放出风声将制订限制“房中房”的条文。
“邻居盖‘房中房’，就起诉他们吧！”一种声音响起，但区先生却明确表示不会走法律途径。因为上次起诉时做了大量准备，但法院一句“程序不符”就让一切付诸东流。而且诉讼所耗费的时间、金钱也不是一个小业主所乐于承担的。长期的投诉，已经让邻里彻底反目。职能部门的份内事，又怎能强求业主付出更多？
至交稿前，记者从有关部门获得讯息，在广州市市委副书记张桂芳“点名”后，广州市国土房管局正在制订一套专门针对“房中房”的整治方案，并要求各区房管局就两年来的处理过程提交总结意见。据介绍，整理方案将可能由市政府办公厅出租屋管理处协调各部门联合整治，“效率将比以往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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