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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后的那个晚上,我偏偏要生了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1月07日02:26  燕赵晚报

  讲述人:唐娟

  年龄:25岁

  性别:女

  身份:江油市五路口凯信小区居民

  讲述地点:四川省江油市

  核心提示

  当医生用手术刀在唐娟肚皮上划下时,她吸了口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她恍惚感觉自己正躺在江油市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里,地板绿绿的,天花板一格格的——有一次去医院检查后,唐娟的妈妈带着她去了七楼的手术室,说是让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实事上,在分娩之前,唐娟什么情景都假设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宝宝会出生在地震刚刚发生之后。

  ■后记/记录者说

  平安是福

  见到唐娟时,女儿刚满月两天。看得出来,虽然分娩时经历了那样一场波折,好在后面的调理不错,她恢复得很快,小宝宝也长得白白胖胖,十分逗人喜爱。爷爷给孙女取名贾德瑛。尽管小孙女是心尖肉,爷爷还是颇有点儿遗憾地告诉我们说,要是男孩,肯定会叫震生。

  爷爷告诉我们,护士把孩子抱给家属时,他看了时间,是8点40分,后来误登成8点58分。他说那天那个情况,那么乱,他们也不计较了,“大人小孩都平安,这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女人分娩是人生大事,何况一辈子就这一次。我们问唐娟,事后有没有觉得委曲,她摇摇头说,天灾嘛,没法子的事。我们问她老公有啥给我们说的吗,一直寡言少语的他摇摇头。他从妻子手中接过小孩,看见他抱孩子那神情,我们明白,此时一切语言皆显多余了。

  ■唐娟口述史|四川省江油市

  孩子咋偏偏

  在这个时候出生

  5月12日那天地震时,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两周。

  我们一家人都是江油市普通的居民,家庭条件很一般。但自从我怀孕后,为了让我安心养胎,公婆不让我再打工,还让我们搬回去和他们同住,平日里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只盼瓜熟蒂落顺利生产。

  大震那会儿,我正睡午觉。摇动的床将我弄醒了,但我当时并不在意,以为是婆婆做清洁碰到了我的床,没有开腔,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地震来了!”睡在隔壁的婆婆突然大叫一声,说话间,她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拽起我就往卫生间门口跑。

  此时,房屋抖得十分厉害。“妈,这咋回事?”我吓哭了。话音未落,又一阵震动,我快站不稳了,婆婆赶紧将我按蹲下,护着我。我看见,电视柜上的音响、CD盒等东西一股脑儿栽倒在地,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阵阵瓷器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惊慌失措的我循声望去,厨房里乱成了一团,地上到处都是碗儿、盘儿的碎片。更令我吃惊的是,墙角处的冰箱居然在原来的位置上转了个“身”,上下门一关一合,里面的菜啊、水果呀抖得满地都是……屋外是很大的轰隆声,人们惊慌失措,逃命的跑步声听得也十分明显。

  强震稍停,婆婆看门还能开,于是搀我下楼。我家住三楼,楼梯视野开阔,平日里非常好走。可我的腿呀,早吓得不听使唤,软绵绵的迈不开步了。婆婆也不管那么多,将我往右面一架,把我弄了下去。

  抖动仍在继续,街上一片慌乱。站在对面的十字路口,我心里想,再这么摇,房子倒下来咋办啊?我肚里的孩子不会受伤吧?我担心得要命。

  公公这时也急匆忙赶了回来,说楼下不安全,将我们带到50米远的河堤。那时整个河堤已站满了人。过了会儿他跑回家,端了把躺椅让我坐下。下午快5点时,老公也来河堤找我们。听他说,他们单位矿机厂房有房子倒了,砸死砸伤的人都有。我听了后,倒吸一口冷气。

  那时水电气和通讯都停了。天色愈暗,又起风了。公公和老公赶紧回家拿来皮大衣、褥子和毛毯给我。他们还在家找到几根黄瓜,用纸擦了擦,拿了根给我。我咬了一口,咽不下,交给了老公。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从家拿了用品,为露宿河堤做好准备。今晚会不会再震?如果要震会更大吗?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担心起我肚中的孩子来。我一个大肚子,想跑都跑不动。所以全家人一合计,决定让我提前住进医院。可等他们从医院回来后说,医院病人多如牛毛,还来了很多伤员,他们现在都住在院坝里,根本没法收我。不收就不收,我想,反正也没有阵痛,凑合一夜,说不定明天就能回家了。

  大约晚9点40分左右,我感觉肚子突然痛了一下,过会儿,又痛一下,是一种东西往下坠的感觉。难道是受惊吓动了胎气?我告诉了婆婆。一听我肚子痛,婆婆心里有了数。她要我自己莫开腔。女人快生娃儿时莫闹,这样才生得快——这个民间风俗我早就听说了。

  我长叹一声,孩子呀孩子,真的想不到,你偏偏这个时候出来。也罢,来就来吧,迟早都有这一天,想到这儿我心也就坦然了。

  和陌生男人

  住在了一个病房

  后半夜,阵痛越来越凶,而且频率也加快了。为了让我好受些,老公扶着我走走又坐坐,疼时我就抓他的手,脸上冷汗直冒。“那个大肚子可能要生了,好可怜啊。”我听见身边有人在议论,言语间充满了同情。

  “这个娃儿命咋这么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受着余震和阵痛的双重折磨,起先有些期盼的心情也被懊恼代替,我不禁埋怨起来。老公安慰着让我莫怕……终于熬到凌晨5点多,这时天有些亮了。“我们先去找车。”公公和老公急急丢下一句话便匆忙消失在人群中。婆婆扶着我随后也下了河堤。

  路上停着几辆出租车,我看见爸爸他们连着问了几辆,司机不是说气跑完了就是不愿拉,想凑合着找辆三轮车也没有。我看见公公和老公急得在路边到处找,本来就已极度痛苦的我又哭了。正为难,刚巧我们小区的一对夫妇开车从外面避灾回来,正在路边停车。一听我要生了,他们二话未说,就打开了车门。他们住在我们小区6单元,只晓得他们姓刘,平时没多少来往。但就是这对好心人,却在紧要关头帮了我们。

  五六分钟后,车子飞奔到江油市人民医院。院坝里到处都是彩布棚搭建的临时“病房”,不断有重灾区的伤员送过来。医院自己发电。我被护士扶上一辆手术车躺下。棚里还有一个受伤的男人,听说地震时砸坏了腿,正等着截肢。“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一个要生娃儿的产妇跟一个大男人弄到一间病房,叫我多不好意思。”

  医生和护士给我检查后,说羊水还未破,安慰我不要着急。她们还说,遇到这种特殊情况最好自己生,因为现在没法分病房,环境不好,没法消毒,不敢手术。

  她们的话让我听了心情沉重,我哇一声哭喊起来,“护士,你帮我把我妈喊进来嘛。”

  “不行。这儿本来空气不好,人进来多了污染更大。”

  一会儿,护士给我做了人工刺破羊水。半小时后,医生和护士说胎儿是仰起的,没法自己生,只能剖腹了。

  输液、上氧气,不一会儿我被推到隔壁那个用彩条布搭的手术棚里。我痛得要命。打麻药时,护士告诉我,现在病人多得很,麻药太金贵了,连这支还是从外科调来的哪。

  手术刀在我肚皮上划下时,我吸了口氧,迷迷糊糊睡了。半睡半醒间,我恍惚感觉自己正躺在医院七楼的妇产科手术室,地板绿绿的,天花板一格格的——有一次去医院检查后,妈妈带我去了七楼的妇产科手术室,说是让我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没生娃娃前,我什么情景都假设过,偏偏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生娃娃。”

  等我醒来,老公告诉我,生了个女儿。一听这话,我一下如释重负。后来,我听家里人说,护士把娃儿抱给他们时,娃儿的头和脸上的血迹都还在,因为没有水洗。不过护士们都说,这孩子长得真乖,这么小都看出是双眼皮了。

  坐着月子

  打了一周“游击”

  因为受惊吓,我没出奶,护士送来一袋8两装的奶粉,用家里仅存的一点隔夜温开水兑了,让孩子凑合着吃了她降临人间后的第一顿饭。而我这产妇呢,等13日可以吃饭时,家里人四处给我找吃的,后来在河堤处看到有人用煤煮了锅稀饭。人家一听是给月子里的母子吃,就舀了碗给我们。不过,第二天陆续就有志愿者为病人送来稀饭、馒头,我的吃饭问题才解决了。

  15日上午,我就出院了。医生说医院太乱了,早点出院可以减少感染。

  想回家,但小区大门锁着,说是这几天最好不要回屋。在河堤睡了两个小时后,风刮得我受不了。本来产妇和月娃娃吹不得风,家里人给小区保安一讲,他们见我家情况确实特殊,才给我们开了门。这天中午,我们全家吃了一顿饱饭。

  当晚,公婆坐在客厅负责“放哨”,让我和老公带着孩子休息。其实我也没有睡着,中间有过几次余震,但震级不大。公婆也没有叫我,他们想让我这个月母子尽量休息好。我娘家在乡下,房子垮了,父母又在外地打工,投靠其他亲友也不成。公公作出决定,去绵阳师院的女儿家避灾。

  到了绵阳一看,妹妹租的房子并不比我们在江油的房子安全。5月12日那天,她家屋顶的两张水泥瓦震坏了,落到屋里,露出洗澡盆那么大两个洞,晚上坐在屋里就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想想这房子安全隐患太大,第二晚我们全家又搬到了妹妹他们学校的琴房,挤了两晚上。后来,在熟人的帮助下,家里又临时租到一套三楼的二居室,一直住到了5月22日,听说家里恢复了气和水,我们才返回江油。

  在外打了一周的“游击”后,我终于可以安心在家坐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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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家庄日报社、绵阳日报社联合报道组 记者 蔚华 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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