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鞋在俄罗斯被扣，温州人餐馆在法国被封，面临种种困局——

　　海外温商

　　不相信眼泪

　　本报记者 张彧 韩兢

　　昨天，当记者将国际长途电话拨给远在莫斯科的温州商人李国波的时候，他说，他正穿着厚厚的冬衣，拿着手电在仓库间巡视，偌大个工厂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停下来，盯着仓库的角落出神，那里空空如也。他在电话中沮丧地说：“一个月前，这里还躺着成堆的准备出售的皮鞋。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40岁的李国波2002年就开始在莫斯科卖鞋，他的店就在莫斯科阿斯泰批发市场。

　　9月11日晚上，俄罗斯有关方面以打击“灰色清关”为由，突击检查阿斯泰市场，查封了华商价值约21亿美元的货物，其中，温州就有400余家商户价值约10亿美元的鞋子被扣。这对温州鞋革行业无疑又是一次寒流的冲击。

　　此后不久，又有消息传来，法国当地温商的餐馆无端被封，而在意大利开厂的一对温州夫妇深夜回家被当地人殴打……

　　在海外打拼的温州商人，这个中国财富史上浓墨重彩的一派，面对全球金融危机中一波紧似一波的打击，他们将财富攥在手里，焦虑却明显地写在脸上：“面对困境，我们该怎么办？”

　　俄罗斯温商李国波：

　　鞋子被扣

　　每天晚上睡不着

　　一个多月前，李国波被控“灰色清关”，仓库被俄罗斯的警察查封了，100多万人民币的货物被扣，为了维持生计，他现在每天只能在路上摆摊，卖最后一点剩在店里的鞋。被扣押的鞋子不知能不能要回来，这让李国波非常焦虑。“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天到晚就盯着电视、报纸看，渴望这件事出现一点点新的转机。”

　　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后，急需进口大量便宜货品，于是大批华商在中俄间做起民间贸易。然而俄海关清关手续繁琐，关税混乱，为了鼓励进口、简化海关手续，俄罗斯海关委员会允许“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这些公司与海关官员联手，将整架飞机的货物以包裹托运的关税形式清关，比正规报关关税要便宜一半多。这种清关方式后来又被推广到海运、铁运和汽运，相对于正规报关，被统称为“灰色清关”。

　　李国波说，货物运入俄罗斯需要清关公司，一个货柜就要交给清关公司五六万美金。说起这个清关李国波就觉得委屈，“我们交了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说我们‘灰色清关’？”

　　10月16日，温州市鞋革行业应对俄罗斯阿斯泰市场查封事件商讨会召开，200多家温州鞋企的代表将设在酒店的会场挤得满满当当，大家讨论最多的是今后怎么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

　　温州市国际商会负责人说，现在国家商务部正在对此事进行调研，也派人专程赶到了俄罗斯，与俄方协商这一事件。但一切都需要时间，现在大家除了努力，就是等待。

　　意大利温商张中苏：

　　没人同情

　　你的眼泪

　　张中苏上世纪的80年代初就到了法国打工，从最底层的洗碗工干起，现在已经是三家餐馆、一家酒吧的老板。对于温州人在异国打拼的种种坎坷，他几乎都经历过。

　　“我第一个工作就是在中餐馆里打工。什么都做过，扫地、洗厕所、洗碗，只要是工作，我就做。”张中苏说。

　　“你知道吗，遇到挫折的时候，遇到歧视的时候，我的眼泪从来都是倒着流的。因为白天太累太忙了，连悲伤的时间都没，只有晚上躺在床上了才会流眼泪，眼泪顺着眼角往后

　　流。然后告诉自己，在异国他乡，没有人会同情你的眼泪，只在奋斗，才是拯救自己的唯一办法。”张中苏说。”

　　那时他曾经想过回国，但他更明白，这条路一旦开始走，也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张中苏说：“我不会法语，很多温州出国的人都不会外语，我们就懂得一个劲地做苦干，当时法国人形容我们：中国人就是手里拿着一部计算机，只会按按钮。”

　　1989年，他和妻子到了意大利谋生。两年后，他用积攒的钱开了第一家自己的餐馆，但生活仍然非常艰辛，意大利的劳工都要收人头税的，为了省钱，两人开起了夫妻店，厨师就他一个人，老婆在外头迎客人。一天下来，他要做200多个客人的饭菜，两只手因为不停地烧菜，到最后都麻木了。

　　在国外打拼了10多年后，已经成了大老板的张中苏4年前选择了回国，在温州做起男子SPA生意。张中苏说：“在国外没有认同与归属感，我们也想融入当地人之中，但我们这一代人对政治不太关心，长期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也得不到相应的安全保障。海外温商真正意义上在海外立足，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反思：

　　改变困境

　　从做好自己开始

　　张中苏的话是在海外打拼的第一代温商的共同心声，张中苏的儿子从上海交大外语系毕业后，已经到意大利开始经营自己的酒吧。“他有语言优势，对当地文化有非常强的认同感，适应性也强，现在，他在当地有自己的朋友、社交圈和关系网。”

　　在第二代海外温商的身上，张中苏们看到了改变海外温商尴尬社会地位的希望——要在异国他乡得到安全感，尊重并融入当地的文化是唯一的捷径。

　　温州市政府有关人员说，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温州商人在海外受到种种不良待遇，虽然有祖国的强大支持，但是，温州商人也必须反思——如何加强自律，提高自身的素质，这是温州商人在海外为自己赢得尊重和保护自身权益的根本。

　　“除了自觉纳税，遵守当地法律和习俗以外，反哺也是一条被当地社会接纳的途径。”意大利祥隆贸易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祝增祥说，现在很多在意大利的温商都开始加大对当地公益事业的投入，期望这样的主动回馈有助于缓和经济竞争导致的族群矛盾。

　　这些种种，都是海外温商突破生存困境的希望。